第一章：坠落西北的风像刀子，刮过戈壁滩上的每一粒石子。
王砺把头盔扣紧，目光越过座舱盖，落在远处起伏的地平线。
“猎鹰一号，准备完毕。”
“收到。
按预案推进。”
塔台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
他的手指在油门和操纵杆上轻轻掠过，像是安抚一匹即将出征的战马。
有人说，战斗机飞行员是在刀尖上跳舞。
王砺不这么想。
他觉得，自己更像是在风里寻找一条看不见的线——那条能让他和战友都活着回来的线。
“目标出现，三点钟方向。”
耳机里传来战友的提示。
王砺的目光迅速移动，雷达屏幕上一个亮点正在靠近。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但手心却依旧干燥。
“猎鹰一号，保持高度，不要越过红线。”
塔台再次提醒。
“明白。”
王砺的回答很轻，但他的眼睛却捕捉到了另一个画面——在目标的侧后方，有一串更小的光点，像迷失的鱼群。
那是一队民用车辆，误入了禁飞区。
“塔台，请求调整航线，避开民用目标。”
他说。
“坚持预案，不要擅自更改。”
塔台的声音冷了下来。
王砺咬了咬牙。
他知道，按预案攻击，任务会干净利落地完成。
可那些无辜的人……“猎鹰一号，我是猎鹰二号，我可以掩护你。”
耳机里传来赵越的声音，带着熟悉的笑意，“去吧，老王，我替你背锅。”
王砺笑不出来。
他推了推油门，飞机像一支箭，斜刺里切了出去。
“猎鹰一号，你在干什么？”
塔台的声音终于变了。
“我看到了民用目标。”
王砺说，“我不能让他们出事。”
“这不是你该决定的！”
“那谁来决定？”
王砺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像在风里划出一道漂亮的弧。
导弹偏离了原有的轨迹，在更远的地方炸开一朵白色的花。
目标被摧毁，但余波却像无形的手，拍在了他的机翼上。
警报骤然响起。
“右侧发动机失效！”
王砺的眼睛迅速扫过仪表盘，大脑像计算机一样高速运转。
他压低机头，寻找迫降的场地。
“老王，我在你后面！”
赵越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急促，“稳住，稳住！”
风从破口灌进来，发出尖利的呼啸。
王砺几乎能感觉到金属在呻吟。
他知道，这是他飞行生涯中最危险的一次降落。
“猎鹰一号，塔台建议你弹射。”
“不行。”
王砺简短地回答。
他看到了一块相对平坦的盐碱地，像一张被太阳烤得发白的纸。
“老王！”
赵越的声音带着恐惧。
“我能把它带回去。”
王砺说。
他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也许是说给塔台，也许是说给自己。
他放下襟翼，调整姿态，飞机在他的手中像一只受伤的鸟，跌跌撞撞地冲向地面。
轮胎触地的瞬间，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
但他没有松劲，他死死地握住操纵杆，像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飞机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终于停了下来。
王砺坐在座舱里，大口地喘着气。
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但他没有松开。
他听到了远处救护车的鸣笛，也听到了赵越在耳机里骂娘的声音。
“你他妈的疯了！”
赵越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我知道。”
王砺打断他，“但那些人活下来了。”
你以为你是英雄？”
塔台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严厉，“你违抗了命令，王砺。”
王砺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处分下达得很快。
停飞，记过，调岗。
无人机部队“蓝箭”。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那是一支在编制表上快要消失的部队，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有人说，那里是“养老”的地方；也有人说，那里是未来。
王砺提着简单的行李，走进了“蓝箭”的营区。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有些陈旧，与他熟悉的一线部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就是王砺？”
一个清冷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王砺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作训服的年轻军官，短发，眼神干净而锐利。
我是林潇，你的新搭档。”
她伸出手，语气平静，“欢迎来到‘蓝箭’。”
王砺握住她的手。
那是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
“我听说了你的事。”
林潇看着他，“你很勇敢。”
“也很鲁莽。”
王砺自嘲地笑了笑。
“勇敢和鲁莽，有时候只差一条红线。”
林潇说，“在这里，我们也有一条红线。”
“什么红线？”
“算法的红线。”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机库，“我们相信，机器比人更冷静，但我们也相信，人必须在回路里。”
王砺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地方也许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准备开始吧。”
林潇说，“你的第一课，是学会让无人机替你去死。”
王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那你得先教会我，如何让它替我活着。”
林潇也笑了。
“好。”
她说，“我们开始。”
风从营区的旗杆上吹过，猎猎作响。
王砺抬头，看到那面军旗在风中舒展，像一片逆风启航的帆。
他知道，新的战斗，己经开始。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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