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
林薇挣扎着睁开眼，入目是昏暗的茅草屋顶，几根朽坏的木梁摇摇欲坠，鼻尖萦绕着一股霉味和泥土的腥气。
这不是她的公寓。
她猛地坐起身，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低头一看，身上穿着的是粗麻布缝制的短打，又硬又糙，磨得皮肤发疼。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环顾西周。
所谓的“屋子”，大概也就比窝棚强点有限。
土坯墙坑坑洼洼，角落里堆着几个破陶罐，一张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木桌，还有……一张铺着干草的硬板床。
而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男人侧身睡着，身形清瘦但骨架不小，同样穿着粗布衣裳，墨色的长发随意散在枕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场景，这打扮……怎么看都像是古装剧片场。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昨天还在实验室里和沈砚为了一个数据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好像是争执间撞在了仪器上，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砚……那个从小跟她在一个大院长大，抢她玩具、偷她零食、学习上压她一头，工作了还在同一个项目组当死对头的沈砚？
不会吧……她试探着伸出手，想去推醒那个人，指尖还没碰到对方的肩膀，手腕就被一股力道攥住了。
“别闹。”
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却又透着一股熟悉的清冷。
林薇浑身一僵。
这个声音……床上的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了完整的面容。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即使脸色带着病后的苍白，也难掩那份清隽。
正是沈砚！
“沈砚？！”
林薇失声叫道，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你怎么在这？
这到底是哪儿？”
沈砚也坐了起来，揉了揉眉心，眼神从最初的迷茫逐渐变得清明，最后落在林薇身上，同样带着惊愕：“林薇？
你怎么会……”他的目光扫过林薇身上的粗布衣服，又看了看这破败的屋子，眉头紧锁：“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们不是在实验室吗？”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款的震惊和不解。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一个尖利的女声：“沈老三！
沈老三在家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再不把钱拿出来，就把你家那三亩薄田抵债了！”
敲门声越来越响，那破木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撞碎。
沈砚和林薇同时愣住。
沈老三？
欠债？
薄田？
这些词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沈砚率先反应过来，起身走到门边，沉声道：“谁？”
“谁？
我是你王大婶！”
门外的女声更尖了，“别装聋作哑！
你爹生前欠了我家二两银子，说好这个月还的，现在人跑了，账可不能赖！
赶紧把钱拿出来，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沈砚的脸色沉了下去，他看向林薇，眼神里带着询问。
林薇也懵了，二两银子？
爹？
沈老三？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结合眼前的环境和门外的话，一个荒谬却又唯一的可能浮现在脑海里——他们，可能穿越了。
而且，听这意思，他们穿的这具身体的原主，还是对欠债的夫妻？
“怎么办？”
林薇压低声音问沈砚，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虽然和沈砚是死对头，但此刻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对方是她唯一认识的人。
沈砚皱着眉，显然也在快速消化信息。
他瞥了一眼林薇，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疏离：“先应付过去再说。”
说完，他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人，叉着腰，一脸刻薄相，身后还跟着两个壮实的汉子，一看就不好惹。
“沈老三，你可算开门了！”
王大婶上下打量了沈砚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屋里的林薇，撇了撇嘴，“你媳妇也在啊？
正好，赶紧把银子拿出来，别耽误我功夫。”
沈砚挡在门口，沉声道：“我爹欠的债，我认。
但现在家里实在拿不出银子，能否宽限几日？”
“宽限？”
王大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上个月就跟你爹宽限过了！
我告诉你，今天要么还钱，要么就跟我去里正那儿，把地契交出来！”
“我们刚醒，身上还有伤，能不能……”林薇忍不住开口，话没说完就被王大婶打断。
“少跟我来这套！
伤了？
我看你们是想赖账！”
王大婶往前逼近一步，“我可告诉你，别以为你爹跑了就能了事，你们俩是他儿子儿媳，这债就得你们还！”
沈砚的脸色更冷了，眼神里闪过一丝厉色。
林薇知道，这是他不耐烦的征兆。
在现代，沈砚虽然看着清冷，但脾气上来了，也是不好惹的。
林薇拉了拉沈砚的衣角，示意他别冲动。
现在他们对这里一无所知，硬碰硬肯定讨不到好。
她上前一步，对着王大婶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王大婶，您消消气。
我们真不是想赖账，实在是家里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
您看这样行不行，再宽限我们半个月，半个月后，我们一定把银子还给您。
要是还不上，任凭您处置，如何？”
王大婶狐疑地看着她：“半个月？
你们拿什么还？
就你们这破屋，还有那三亩快荒了的地？”
“我们有手有脚，总能想到办法。”
林薇语气坚定，“您要是不信，我们可以立个字据，找里正做见证。”
王大婶犹豫了。
她也知道沈家现在是真穷，硬抢也抢不出什么来，还不如让他们试试，万一真能还上呢？
“好！
就给你们半个月！”
王大婶最终松了口，“但字据必须立！
要是半个月后还不上，可别怪我心狠！”
“多谢王大婶。”
林薇松了口气。
等王大婶带着人走了，沈砚才关上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转过身，看向林薇的眼神带着一丝探究：“你倒是挺会说。”
“总比你硬碰硬强。”
林薇白了他一眼，“现在搞清楚状况了吗？
我们穿越了，穿成了一对叫沈老三和他媳妇的破产夫妻，还欠了二两银子的债。”
沈砚点头，走到桌边坐下，手指敲着桌面：“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个世界的情况，还有……怎么在半个月内赚到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在现代可能不算什么，但在这个看起来就很贫瘠的时代，恐怕不是个小数目。
林薇也走到桌边坐下，环顾着这个家徒西壁的“家”，叹了口气：“先看看家里有什么吧。”
两人开始翻箱倒柜。
所谓的“箱柜”，也就是两个破旧的木箱子。
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几件更破旧的衣服，几乎一无所有。
最后，沈砚在床底下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钱袋，倒出来一看，只有三枚铜板，还生了锈。
“…………”空气陷入了沉默。
林薇看着那三枚铜板，嘴角抽了抽：“这就是我们全部的家当了？”
沈砚面无表情：“看来是。”
“沈砚，”林薇深吸一口气，看向他，眼神复杂，“我们现在是……夫妻？”
虽然知道是原主的身份，但想到自己和死对头成了夫妻，林薇就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沈砚的耳根似乎微微红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语气生硬：“只是名义上的。
在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前，暂时扮演好这个身份。”
“谁想跟你扮演夫妻！”
林薇立刻反驳，“要不是情况所迫，我才懒得理你！”
“彼此彼此。”
沈砚毫不示弱地回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时候偷我家鸡下的蛋，还嫁祸给隔壁的狗。”
“那是意外！
再说你还抢我奖状呢！”
“那是你自己没保管好。”
“沈砚你无耻！”
“彼此彼此。”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吵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在现代互怼的日子。
吵到最后，两人都累了，喘着气瞪着对方。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林薇摸了摸肚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沈砚也沉默了，显然也饿了。
三枚铜板，连一顿饱饭都买不到。
“现在怎么办？”
林薇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沮丧。
在现代，她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从没为了一口吃的发愁过。
沈砚看向窗外，夜色渐浓，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这村庄的寂静和荒凉。
“先找点吃的。”
他站起身，“我去看看屋后有没有野菜。”
林薇也跟着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虽然互怼归互怼，但在这种时候，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沈砚没反对，找了把放在墙角的破旧镰刀，打开门走了出去。
林薇紧随其后。
屋后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到一些熟悉的植物。
“这是荠菜吧？”
林薇指着一丛绿色的植物问道。
她小时候跟着外婆在乡下住过，认识一些野菜。
沈砚凑近看了看，点头：“应该是。
可以吃。”
两人不再说话，分工合作，沈砚用镰刀割，林薇负责整理，很快就弄了一小捆荠菜。
“够今晚吃了。”
沈砚首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
林薇看着他额角的汗珠，心里莫名地有点不是滋味。
在现代，沈砚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学霸，哪里干过这种活。
“走吧，回去煮了。”
她移开目光，拎起荠菜往屋里走。
回到破屋，沈砚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陶罐，清洗了一下，又去水缸里舀了点水。
水缸里的水不多，看着也不太干净。
“这水能喝吗？”
林薇皱眉。
“暂时只能这样了。”
沈砚把水倒进陶罐，架在一个简易的土灶上，又找了点干柴，生火。
火苗舔舐着陶罐，很快就把水烧开了。
沈砚把荠菜扔了进去，加了一点点盐——那是他们在柜子角落里找到的唯一调料。
一股淡淡的野菜香味弥漫开来。
两人坐在破桌旁，等着荠菜煮熟。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柴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沈砚，”林薇忽然开口，“我们……还能回去吗？”
沈砚抬眼看她，眼神深邃：“不知道。
但总要试试。”
林薇低下头，没再说话。
很快，荠菜煮好了。
沈砚用一个破碗盛了出来，递了一碗给林薇。
荠菜煮得烂烂的，没什么味道，还有点涩，但此刻，对饿坏了的两人来说，己经是难得的美味。
两人埋头吃着，谁也没说话。
吃完晚饭，沈砚去收拾碗筷，林薇则在屋里踱来踱去，打量着这个“家”。
“这床……怎么睡？”
林薇看着那张唯一的硬板床，脸色有点不自然。
沈砚也看了过去，沉默了一下：“我睡地上。”
“不行。”
林薇立刻反对，“地上太凉了，你白天还受伤了。”
虽然不知道原主是怎么受伤的，但看他们醒来时的状态，肯定伤得不轻。
沈砚挑眉：“那你睡地上？”
“我也不要！”
林薇瞪他，“我是女生！”
“所以？”
沈砚看着她，“难道要一起睡？”
“谁要跟你一起睡！”
林薇的脸瞬间红了，“我……我睡床内侧，你睡外侧，中间用东西隔开！”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办法了。
沈砚想了想，点了点头：“可以。”
他找了几个破陶罐，在床中间摆了一排，算是划了个楚河汉界。
夜色渐深，两人躺在床的两侧，中间隔着几个冰冷的陶罐，谁也睡不着。
屋外传来风声，呜呜咽咽的，像是有人在哭。
林薇紧紧攥着被子，心里有点害怕。
这陌生的时代，这破败的屋子，还有那笔沉重的债务，都让她感到不安。
身边传来轻微的动静，她转头看去，借着月光，看到沈砚睁着眼睛，望着屋顶。
“你也没睡？”
林薇小声问。
“嗯。”
沈砚的声音很轻，“在想事情。”
“想什么？”
“想怎么赚到二两银子，想怎么活下去。”
沈砚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林薇，不管我们以前怎么样，现在，我们得先活下去。”
林薇沉默了。
是啊，活下去。
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她转过头，看着屋顶的破洞，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从今天起，她不再是那个衣食无忧的林薇，而是乱世里，一个破产小夫妻中的一员。
而她的“丈夫”，还是她的死对头。
这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
但不管怎么样，她都得撑下去。
也许，等撑过了这一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带着这样的念头，林薇渐渐有了睡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在她睡着后，沈砚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他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自己能在有动静时第一时间醒来，然后才闭上眼睛，休息了。
夜色深沉，破屋寂静，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在这乱世之中，显得格外微弱，却又带着一丝顽强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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