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边境的风比领地更为凛冽。
艾德里安握紧缰绳，马蹄踏过泥泞的土地，每一次落下都像敲击在他心头。
身旁的骑士们沉默而警觉，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
卡尔文家族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却不能驱散艾德里安胸中的不安。
三日前，范德尔家族的骑兵强行越界，烧毁了两座村庄，劫掠粮草。
边境守军损失惨重，消息传回主堡时，族长雷蒙德·卡尔文的眉头紧锁，整个骑士厅的空气都凝重起来。
艾德里安还记得雷蒙德的目光，那是一种信任和期待交织的凝视。
他没有推辞，也无法推辞——以家族骑士的身份，他必须承担起守护的责任。
“艾德里安，边境需要你。”
族长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响。
这是他第一次被独立派遣到前线，手下有二十名精锐骑士，还有十名弓箭手。
年少的热血与责任交织，出发时他满腔壮志，但此刻，望着远处被战火染红的天际，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准备好面对真正的战争。
边境营地简陋，帐篷被风吹得摇曳。
艾德里安下马，巡视时不时停下脚步。
守军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恐惧，昨日的突袭让他们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
伤者的呻吟从医帐中传来，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
“艾德里安大人。”
副官罗兰迎上前，低声报告，“范德尔的斥候在东侧活动频繁，昨夜他们试图突破我们的哨岗。
幸好弓箭手及时发现，否则……伤亡会更大。”
艾德里安点了点头，努力让声音坚定：“加强东侧警戒，弓箭手分批轮守，不得有丝毫松懈。”
罗兰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出那句“我们人手不足”。
艾德里安明白，边境的每一个士兵都在勉力支撑，哪怕再多的命令，也无法让他们变得无所不能。
夜深时分，艾德里安独自走到营地边缘。
远处的村庄废墟在月光下显得苍凉，焦黑的木梁刺向天空。
他记得那些村民的脸庞，出征前他们送上自家烘焙的面包、温暖的祝福。
如今，只剩下残破的家园。
他蹲下身，拾起一块烧焦的木板。
指尖触及粗糙的裂纹，那是战争的印记，也是家族骑士必须面对的现实。
艾德里安的心头第一次浮现动摇的念头——荣耀、誓言、责任，在血与火之间，是否真的足以支撑自己继续前行？
“艾德里安。”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艾德里安起身，见是副官罗兰。
他的脸庞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坚毅。
“你在想什么？”
罗兰问。
艾德里安沉默片刻，终于低声道：“我在想，我们究竟能守住多久。
范德尔的骑兵比我们想象得更为凶狠，我们的人手远远不够。
你……你有没有害怕过？”
罗兰苦笑，目光投向远方：“害怕？
当然。
但害怕不是耻辱。
只要肩上有责任，我们只能往前走。
你是卡尔文家族的骑士，是我们的希望。
即使战火烧到脚下，也要站在最后。”
艾德里安苦涩地笑了笑。
他曾幻想过骑士的荣耀，但在边境的血与火中，荣耀变得沉重而遥远。
营地里，士兵们围着篝火低声交流。
有人用破布包扎伤口，有人悄悄擦拭泪水。
艾德里安走过他们身边，感受到每一份沉默的坚韧。
他明白，自己不能倒下，哪怕内心充满动摇。
凌晨时分，警哨忽然响起。
东侧传来急促的号角声，范德尔家族的骑兵再次来袭。
艾德里安飞快地披上盔甲，挥剑高呼：“集合！
所有骑士随我上前，弓箭手就位！”
士兵们慌忙列队，弓箭手在营地外围拉满弓弦。
范德尔家族的骑兵如黑色洪流般席卷而来，马蹄声震动大地。
艾德里安冲在最前，剑锋在月光下闪烁。
厮杀在刹那间爆发。
艾德里安挥剑劈倒敌骑，身旁的罗兰带领骑士们抵挡住第一波冲击。
箭矢如雨点般落下，范德尔骑兵惨叫着倒下，但他们依然疯狂进攻。
艾德里安的手臂渐渐酸麻，鲜血溅在甲胄上。
他看到同伴倒下，看到敌人咆哮着逼近。
恐惧与愤怒交织，他咬紧牙关，举剑挡下致命一击。
“不能退！”
他高声喊道，“我们是卡尔文骑士，不能退！”
罗兰在他身侧奋力杀敌，士兵们听到艾德里安的呐喊，士气为之一振。
厮杀持续了半个时辰，范德尔骑兵终于被击退。
营地死伤惨重，但守住了阵地。
清晨的曙光透过乌云，照在艾德里安满是血污的脸上。
他望着满地尸骸，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迷茫。
罗兰走到他身旁，低声道：“我们守住了。”
艾德里安点头，声音微微颤抖：“是，但我们能坚持多久？”
罗兰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无声的支持。
艾德里安望着远方。
边境的危机尚未解除，战争的残酷让他的信念摇摇欲坠。
但他知道，作为骑士，作为卡尔文家族的希望，他没有退路。
荣耀的守望，是血与火的考验。
他在边境初次首面战争的残酷，也在动摇与坚守之间，迈出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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