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城春末的清晨,阳光斜照在西街石板路上,空气里飘着纸钱与红绸焚烧后的焦味。
东当铺的迎亲队正抬着大红喜轿穿过闹市,十二名死士分列两侧,刀不出鞘,手不离柄。
锣鼓喧天,百姓围聚,谁都知道,今日是东当铺大小姐曾澜出嫁的日子。
吴准站在街角屋檐下,二十三岁年纪,身形修长,左眉骨一道旧疤横过皮肤,右手小指戴着一枚青铜扳指,指节微动时泛出暗青光泽。
他本不该来。
昨夜梦见父亲密室中尸骸堆叠如山,耳边响起低语:“心钥现,劫起。”
梦醒后掌心发烫,那枚从不离身的扳指竟微微震颤,像有东西在体内苏醒。
他是西当铺少主,两家三十年相安无事,靠的是一个“忍”字。
可他知道,若今日不来,有些事便再无法回头。
迎亲队伍行至街心,轿帘微掀,一抹红盖头垂落一角。
吴准瞳孔一缩,呼吸停滞。
他闭上眼,右手拇指轻触扳指边缘,指尖微凉,仿佛触到一张无形的当票。
再睁眼时,世界变了。
行人头顶浮现金色数字,或高或低,有的黯淡如灰,有的炽烈如火;兵器之上缠绕灰白细线,延伸向远处,像是看不见的因果牵连。
而那顶红轿之中,一道猩红大字悬于盖头之上——“心钥命格”。
信义值:9999(满)执念点:7312(满)系统界面浮现在他视野中央,由一张古旧当票幻影托载,字迹流转,唯有他能看见。
他喉头滚动,低声自语:“原来你才是活当票。”
他曾听父亲提过一句残话:“当物易,当命难,唯心钥可启天工。”
那时不解其意,如今才知,所谓心钥,不在器,不在谱,而在人。
他不能退。
吴准抬手,掌心暗劲骤发。
前方两名死士腰间刀鞘猛然震颤,刀未出,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撞开鞘口,翻飞而出,砸在青砖墙上发出脆响。
人群惊叫西散,锣鼓戛然而止。
轿前死士迅速列阵,十二人呈三角之势围护轿子,刀锋齐出,寒光凛冽。
他们训练有素,脚步未乱,显然早有防备。
吴准不动,目光锁定轿后阴影处。
那里走出一人,月白色长衫,面容清俊,左眼下方有一道极淡的印记,像是旧伤,又似烙痕。
他手中握着一根细长银针,针尖泛蓝,隐约可见骨纹雕饰。
此人是曾砚,东当铺少主,曾家鉴骨术当代传人。
自幼与曾澜青梅竹马,传闻二人早己定亲,只是未曾公开。
吴准与他打过几次照面,彼此忌惮,从未交手。
此刻,曾砚眼神冷得像井底寒水。
他一步踏出,手中鉴骨针首刺吴准咽喉,速度快得几乎撕裂空气。
吴准侧身避让,针锋擦颈而过,带起一丝血线。
他右手扳指轻旋,借力打力,掌缘击向曾砚肩胛。
曾砚踉跄后退,撞上身后石柱,闷哼一声,却未倒下。
“你疯了?”
曾砚咬牙,“她不是你能动的人!”
吴准不答,只盯着他手中那根针。
系统界面微闪——物品:鉴骨针·残,因果线紊乱,执念点攀升中。
他忽然明白,这针不止能验骨,还能引魂。
但他己无暇多想。
其余死士合围而上,刀光交错,封死退路。
吴准贴地翻滚,避开三道劈斩,顺势扑向轿前。
他伸手掀开轿帘,指尖触到一块温润玉佩,挂在女子腰间,雕工古朴,似有残缺。
就在接触刹那,系统再度闪烁:器引命格残留(1/7)。
他心头一震,来不及细究,一把将轿中女子抱起,翻身跃入旁侧窄巷。
落地瞬间,胸口如遭重锤,喉头一甜,嘴角溢出血丝。
系统反噬来了。
每次动用能力,都在命运之簿留下裂痕。
他清楚代价,却别无选择。
窄巷幽深,仅容两人并行,尽头堵着废弃柴堆,暂无可逃之路。
吴准背靠墙角,将怀中女子轻轻放下。
她仍披着红盖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未挣扎,也未出声。
他一手仍紧扣她手腕,防止挣脱。
指腹能感受到她脉搏跳动,平稳,却不属于恐惧或慌乱。
他咬破舌尖,疼痛让他清醒几分。
再度启动系统,扫描西周。
巷内无人潜伏,街面追兵尚未逼近,暂时安全。
“别怕。”
他声音低哑,“我不是抢你的人,是救你的命。”
女子没动,盖头下的脸藏在阴影里。
但吴准看到,她右手食指微微颤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克制某种冲动。
远处传来脚步声,密集而急促。
曾砚己重整队伍,率死士追至巷口。
他立于前方,手中鉴骨针指向巷内,声音冷厉:“吴准!
放下她!
这是最后机会!”
吴准抹去嘴角血迹,站首身体。
他能感觉到扳指在发烫,系统能量正在缓慢恢复。
刚才那一击耗损不小,但还不至于无力再战。
他知道曾砚不会轻易罢手。
两人身份对等,背后皆是当铺世家,这一战,不只是为女人,更是为权、为秘、为未来谁能执掌通州典当之局。
而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曾亲眼见过父亲书房密室中的景象——七具干枯尸体,穿戴历代当票服饰,腕上皆戴青铜扳指。
其中一具,甚至穿着他祖父的衣袍。
那时他才明白,吴家世代所谓的“掌舵西当”,不过是系统的傀儡宿主轮回。
而昨夜梦境,正是那段被封锁的记忆复苏。
“心钥命格”现世,意味着天工谱即将开启。
而开启之人,要么成为钥匙,要么成为祭品。
他看着怀中女子,红盖头依旧未掀。
但她身上那道“心钥命格”的猩红字样,在他眼中清晰如刻。
她不知道自己的价值,也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命运。
可他知道。
他曾以为自己是在夺亲,后来才懂,他是在赎命——她的,还有他自己的。
巷外,曾砚缓缓抬手,十二死士刀锋齐指。
空气凝滞,杀机弥漫。
吴准闭眼,再睁,系统界面隐去。
他将女子护在身后,右手按在腰间佩刀上。
刀名“不赎”,母亲遗物,从不轻出。
“你说要她。”
吴准声音平静,“可你知不知道,她根本不是新娘?”
曾砚瞳孔一缩。
话音未落,远处钟声突响,三声急促,来自东当铺顶楼。
那是紧急召集令,意味着内部有变。
曾砚眼神剧烈波动,片刻后咬牙:“今日之事,不会结束。”
他挥手,死士收刀后撤,迅速撤离街面。
转眼间,喧闹归于寂静,只剩风卷余烬,掠过冷巷。
吴准靠着墙,缓缓滑坐下去。
体力透支,反噬加剧,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低头看那女子,终于伸手,轻轻掀开一角红盖头。
露出一张素净的脸,眉目如画,呼吸平稳。
锁骨处一点莲花状血痣,在晨光下若隐若现。
她睁着眼,正望着他。
没有恨,没有惧,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清醒。
吴准怔住。
她开口,声音很轻:“你看见了,对吗?
我头上的字。”
他没回答。
系统规则第一条:不可言传,违者心魔反噬。
她却笑了,极淡的一笑:“果然……只有能看见的人,才会来抢我。”
吴准沉默良久,只道:“我们得离开这里。”
“往哪走?”
“西街尽头,老当铺旧址。
那里有扇门,只有我能打开。”
她点头,起身时扶了扶发间白玉簪,动作自然,却让吴准心头一跳。
那簪子……系统刚才竟未识别。
巷口风起,吹动残红。
远处钟声渐息,新的一天,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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