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着桂花香，吹得官道旁的白杨树叶子沙沙响。
魏无羡手里掂着个油纸包，里头的糖炒栗子还冒着热气，烫得他手指不停换来换去，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蓝二哥哥，你闻这味儿！
比上次在姑苏城外那家还香，等会儿咱们找个石凳，趁热吃怎么样？”
蓝忘机走在他身侧，肩上背着的包裹里放着两人的换洗衣物和几本古籍，闻言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他被栗子烫得泛红的指尖上，自然地伸出手：“我来拿。”
魏无羡也不推辞，顺势把油纸包递过去，指尖不经意擦过蓝忘机的掌心，触到一片微凉，忍不住笑：“蓝二哥哥，你手怎么总这么凉？
是不是该多吃两颗栗子补补？”
说着就想去掏包裹里的栗子，却被蓝忘机轻轻按住手。
“赶路。”
蓝忘机的声音温和平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前面便是云梦地界，入夜前需找家客栈落脚。”
魏无羡“哦”了一声，顺着他的目光往前望，远处己能看见连绵的水网，隐约有荷田的绿意铺展开来，风里飘来的也不再是桂花香，而是带着水汽的、清苦的荷韵。
那味道太熟悉，一沾鼻尖，就勾起了满脑子的回忆：少年时在莲池里摸鱼，被虞夫人拿着紫电追着跑，还有江澄站在池边，叉着腰骂他“魏无羡你又把莲蓬叶子弄到我头上”。
他脚步不自觉慢了些，眼神飘向水网深处的方向——那里，就是莲花坞。
蓝忘机察觉他的失神，脚步也跟着放缓，轻声问：“想回去看看？”
魏无羡愣了一下，随即挠挠头，故作轻松地笑：“看什么呀，江澄那家伙现在肯定忙着管莲花坞，咱们过去，指不定又要被他嫌‘添乱’。
再说了，咱们云游还没到一半呢，等下次路过，再给他带坛好酒赔罪就是。”
话是这么说，他的目光却没从那个方向移开。
风里的荷香更浓了些，仿佛能看见莲花坞的飞檐翘角，看见江澄穿着江氏校服，在演武场上指导弟子练剑的模样。
这些年他和蓝忘机西处云游，除了逢年过节偶尔通封信，竟没怎么回过云梦——不是不想，是总觉得有些东西没理顺，比如那句没说出口的“抱歉”，比如当年云梦双杰的约定，到最后只剩江澄一个人守着莲花坞。
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像是少了块什么，就跟上次在乱葬岗心悸时的感觉一样。
魏无羡皱了皱眉，伸手按了按心口，喃喃道：“奇怪，怎么又有点慌？”
“不适？”
蓝忘机立刻停下脚步，伸手探向他的脉搏，指尖的灵力温和地涌入，细细探查他的魂息。
可查来查去，只觉得他魂息虽有些微浮动，却并无大碍，便收回手，从包裹里取出个瓷瓶，倒出颗清心丹递给他，“含着。”
魏无羡接过丹药，含在嘴里，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往下滑，心口的空落感果然淡了些。
他笑着摆摆手：“没事没事，许是刚才栗子吃多了，撑着了。”
蓝忘机没再多问，只是目光掠过远处的云梦水网，眼底多了几分深思——自上次乱葬岗那番异动后，魏无羡的魂息偶尔会这样不稳，只是每次探查都查不出根源，倒像是……魂体少了一角似的。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离云梦地界越来越近，却始终没往莲花坞的方向拐。
魏无羡手里转着根狗尾巴草，时不时往那边望一眼，首到再也看不见荷田的影子，才收回目光，用力吸了口带着水汽的风，笑道：“走了走了！
前面肯定有客栈，说不定还能喝到云梦的莲藕排骨汤呢！”
他说得轻快，脚步也加快了些，像是要把刚才那点怅然都甩在身后。
蓝忘机看着他的背影，默默跟上，手里的油纸包还温着，栗子的甜香混着风里的荷韵，缠缠绵绵地飘在官道上。
魏无羡没看见，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云梦水网深处的莲花坞里，江澄正站在演武场上，目光也朝着官道的方向望了一眼，手里的紫电轻轻晃了晃，又被他攥紧，转身继续指导弟子练剑。
更没人知道，在那片荷田之下，在莲花坞莲池的最深处，一枚泛着血光的莲籽，正悄悄吸着水汽，等着破土而出的那天。
而魏无羡心里那点莫名的空落，不过是远在阴渊的另一个“自己”，隔着千山万水，传来的一丝微弱的、未被察觉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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