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悬在空中，像被无形之手托住，一粒未坠。
楚枭的呼吸凝滞了。
那团灰，在幽蓝的灯焰下缓缓旋转，如同一颗逆向搏动的心脏。
它不散，不落，反而越聚越紧，竟又凝成一张新的婚帖无字，却泛着冷光，纸面纹理中血丝蠕动，如藤蔓攀爬，如脉搏跳动。
那不是纸，是皮，是记忆的蜕皮，是执念的结晶。
“签了它。”
老人说，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枯木。
“签了，你就能活到天亮。”
“不签？”
他咧嘴一笑，露出漆黑的牙，“那你和她一样，成纸，成灰，成门的养料。”
楚枭低头看那婚帖材质与少女掌心那张一模一样，纸面泛着冷光，触手微温，仿佛有心跳。
他忽然意识到：这婚帖，是用人的执念织成的。
每一张，都承载着一个未完成的约定，一段无法割舍的牵挂。
而“门”，正是靠这些情感，维持着它的存在。
它不是吞噬生命，它是吞噬“不愿放手”的灵魂。
他不签。
他问：“她是谁？”
指地上那具正在纸化的少女——皮肤泛黄，边缘卷曲，像被火燎过的宣纸，指尖己碎成灰屑，随风轻颤。
老人沉默片刻，道：“林小满，22岁，大学生，兼职夜间网约车司机。
她接了J·730的单，说要来找哥哥。”
“她哥哥？”
“三年前，死在这祠堂里。
也是个司机，也是个傻子，以为能救谁。”
楚枭抬头，看向墙上的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他，而是一辆在雨夜中行驶的白色网约车，车牌：J·730。
车里，坐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亮着：您己接单：J·730，目的地：楚家老宅他猛地回头祠堂外，雨声渐歇，一辆白色网约车缓缓停在门口，车灯熄灭，驾驶座空无一人。
可副驾的窗，缓缓降下。
一张纸片，随风飘出，落在楚枭脚边。
是十张乘客评价单。
楚枭的手抖了。
他从未接过这单。
可系统记录，清清楚楚。
他翻看手机——J·730司机端APP仍在运行，历史订单里，过去三年，他名下有37次J·730订单。
乘客全是失踪者：张明远，男，35岁，外卖员，失踪于工业区地下车库。
陈雨桐，女，19岁，夜班护士，最后定位在老宅后山。
刘建国，男，58岁，退休教师，曾是楚家老宅的修缮工人。
而“司机”一栏，永远写着：楚枭。
他忽然明白——不是他在开车。
是“门”在用他的名字，接单，载人，献祭。
他们曾是楚枭接单时的“乘客”，是系统里冰冷的姓名与地址。
他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可现在，他们要死得有名字，死得有回响。
张明远：外卖员，35岁，独居，母亲瘫痪。
他接单那天，是母亲的生日。
他想送她一碗热粥，顺路接了J·730的单。
车停在工业区地下车库，他下车查看订单乘客：张明远，目的地：楚家老宅。
他愣住。
“我……是司机？”
可系统显示：您己接单，乘客为张明远。
他打开外卖箱里面没有粥，只有一张婚帖，烫金，泛着幽蓝的光。
陈雨桐：夜班护士，19岁，刚实习三个月。
她接了J·730的单，送一个“高烧病人”去老宅。
可车上空无一人，只有副驾放着一张病历卡，写着她的名字。
她回头，后视镜里，一个穿红嫁衣的老妇人正盯着她：“吉时己至，宜成亲。”
刘建国：退休教师，曾参与修缮楚家老宅。
他在祠堂梁上发现一张婚帖，背面写着“楚枭亲启”。
他以为是恶作剧，撕了。
当晚，他梦见自己坐在婚堂里，对面坐着一个没有脸的新娘。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穿着寿衣，手里攥着一张新的婚帖。
他们，都是“楚枭”。
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身份，一个容器，一个被“门”选中的祭品编号。
而此刻，楚枭站在祠堂中央，脚边是林小满的纸化残骸，手中是那张无字婚帖，窗外是那辆空驶而来的J·730。
他忽然笑了。
“所以……我不是司机。”
“我是门本身”他抬头，看向铜镜。
镜中的网约车，驾驶座上，那“楚枭”的影像，缓缓转过头，对他微笑。
系统提示音响起：J·730订单己接通乘客：楚枭目的地：楚家老宅任务开启：三拒三应，方得永生温馨提示：本次服务为单程，不支持取消楚枭缓缓抬起手，将那张无字婚帖，轻轻按在自己心口。
纸面渗出一滴血，缓缓融入纸中。
婚帖上，终于浮现出第一行字：“我不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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