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怼在我脑门上的时候，我手里还捏着画笔，小心翼翼地给面前的金童纸人点最后一只眼睛。
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皮肤首冲天灵盖，让我拿笔的手稳如老狗。
嗯，专业，不能抖，这可是客户预订的“豪华套餐”里的重要配件，讲究的就是一个栩栩如生，死了也得有排面。
“吃的！
把所有吃的都交出来！”
一声暴躁的吼声在我耳边炸开，带着一股子硝烟和血腥混合的味道。
我抬眼一看，嚯，是个肌肉虬结的壮汉，脸上抹着几道黑灰，眼神跟饿狼似的，手里那家伙事儿一看就是真货。
典型的末日幸存者造型，还是战斗力爆表的那种款。
我叹了口气，慢悠悠地放下画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无害：“哥，冷静，冲动是魔鬼。
你看我这儿像有吃的吗？”
我伸手指了指店面西周。
左边是扎好的纸别墅、纸跑车，右边是堆叠的花圈，上面“音容宛在”的字样写得那叫一个龙飞凤舞。
空气里弥漫着香烛和纸钱特有的那种……怎么说呢，庄严肃穆又带点穷嗖嗖的味道。
壮汉，或者说兵王哥（我这人看人挺准），眼神里的凶狠凝固了一瞬，似乎有点卡壳。
他大概也没想到，砸门抢粮，会抢到这么一个……清心寡欲的地方。
“少废话！
粮食！
不然崩了你！”
他手里的枪又往前顶了顶，以示决心。
我眨了眨眼，非但没怕，心里反而升起一股“终于来了”的诡异欣慰感。
祖传三代经营“伟业殡葬”，我，张伟，躺平青年代表，可能、大概、也许……迎来了家族事业的历史性拐点？
卖方市场啊朋友们！
这泼天的富贵，它总算带着丧尸的芬芳，砸我脑门上了！
我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堪比房产中介看到全款客户，轻轻拨开额前的枪管——没拨动，劲儿真大——然后侧身，郑重地推开了通往后面仓库的小门。
“哥，粮食真没有。
那玩意儿不禁放，还招老鼠。”
我语气诚恳，带着点推销优质产品的小自豪，“但你看这个，上好的紫檀木棺材，纯手工打造，卯榫结构，冬暖夏凉，躺着倍儿舒服！
现在预订，还赠送风水宝地勘察服务，包您……呃，或者您的哪位对头，入土为安，永享极乐！
考虑一下？”
兵王哥：“……？”
他脸上的表情极其精彩，从凶狠到懵逼，再到一种“我是不是饿出幻觉了”的自我怀疑。
那眼神，仿佛在说：这货是不是被丧尸啃了脑子？
趁他愣神，我赶紧趁热打铁，业务熟练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哥，看您也是实在人，给您个优惠！
办卡吗？
充一万送高端骨灰盒一个，提前预约火葬服务还能打八折！
量大从优，团购更便宜！
介绍客户来还有返点！”
兵王哥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手里的枪都差点没拿稳。
他大概这辈子都没听过在末世背景下，有人拿着枪顶着他脑袋推销墓葬一条龙还带办会员卡的。
“你他妈……”他憋了半天，脸都涨红了，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有病啊？！”
“嗐，哥，话不能这么说。”
我一脸“您不懂行”的表情，“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以前讲究个仪式感，现在嘛……效率至上，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您看外面那世道，乱哄哄的，万一，我是说万一，您或者您队友有个三长两短，总不能曝尸荒野吧？
多不卫生，容易引发瘟疫，还影响市容……哦不对，是影响幸存者营地的心情。
我这服务，妥妥的刚需！”
我拍了拍那口紫檀木棺材，发出沉闷厚实的响声，“您听这声音，多踏实！
绝对真材实料，假一赔十！
现在入手，绝对是您末世生存投资的不二选择！
比囤罐头保值！”
兵王哥的表情从愤怒到无语，再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可能是在思考，到底是先崩了我这个神经病，还是先给自己预定一个位置。
就在这时，店门外传来几声嘶哑的、非人的低吼，以及凌乱拖沓的脚步声。
不用看，肯定是那些行动迟缓但孜孜不倦的“顾客”闻着味儿来了。
兵王哥脸色一变，警惕地看向门外。
我立刻压低声音，化身末世生存顾问：“哥，情况紧急！
我这店门结实，还能顶一会儿。
但您想啊，与其在外面跟那些玩意儿拼命，不如在我这儿找个安稳地儿歇着？
这棺材板一盖，绝对安全！
等风头过了，或者您需要潜伏、需要个绝对安静的藏身之处，这都是顶级配置！”
我指了指棺材内部，“您看，里面我还贴心垫了绒布，舒适度绝对有保障！
加五十个罐头，我再送您一个纸扎美女陪聊服务，缓解末世心理压力！”
兵王哥看着越靠越近的丧尸影子，又看看我真诚（且带着对业绩渴望）的眼睛，再看看那口看起来确实很结实的棺材，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悲愤：“……我……我他妈用枪！”
“好嘞！”
我立刻眉开眼笑，自动忽略了他的拒绝，掏出我的老人机（末世了，智能机没信号，这老古董还能当砖头用），“哥，您是现金、转账还是以物易物？
支持物资抵押哦！
罐头、药品、武器配件，我们都收！
给您算个公道价！”
兵王哥大概是被我的无耻和丧尸的逼近双重打击，精神有些恍惚，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掏出了半块压缩饼干和两个步枪弹匣。
“就……就这些……”我迅速扫了一眼，心里噼里啪啦打起了算盘。
压缩饼干，硬通货。
步枪弹匣，更是好东西，虽然我现在用不上，但可以跟别的“大客户”换嘛。
“成！
哥您爽快！
这半块饼干算您首付，这两个弹匣算附加服务费！
这口紫檀木棺材的使用权就归您了！
附赠一次风水点评和纸童男纸童女各一对！”
我飞快地把“商品”塞到他手里，然后帮忙把棺材盖推开一条缝，“您请！
需要帮您盖严实点不？
隔音效果好！”
兵王哥用一种看史前生物的眼神深深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求生欲占据了上风，动作僵硬地爬进了棺材。
在他完全缩进去之前，我赶紧补充了一句：“哥，记住啊，‘伟业殡葬’，品质保证！
用了都说好！
下次有需要还来找我！
介绍朋友来给您打折！”
棺材盖“哐当”一声合拢，隔绝了他可能爆发的所有国骂。
世界清净了。
我满意地拍了拍棺材板，听着外面丧尸徒劳地抓挠店门的声音，心里一块大石落地。
开张了！
末世第三天，“伟业殡葬”终于迎来了第一笔实质性收入！
虽然客户体验可能有点……别致。
我走回柜台，拿起刚才没画完的纸人，继续给金童点眼睛。
嘴里习惯性地念叨着：“开光点睛，神魂自明……伺候好了，说不定还能帮我看个店……”电视屏幕早就变成了一片雪花，偶尔闪过一些扭曲的紧急广播画面和断断续续的“救援……撤离……危险……”的词汇。
我瞥了一眼，叹了口气，是真发愁。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王老板订的那批纸扎别墅的尾款，指定是收不到了……亏我还给他加了星空顶和智能家居系统呢，这下全打水漂了。”
我，张伟，一个平平无奇的殡葬店小老板，对末世降临的初步感想竟然是——坏账风险急剧升高。
这找谁说理去？
我看着仓库里堆得满满当当的棺材、骨灰盒、纸钱元宝，还有那几个刚扎好的、写着“通往极乐早登仙界”引路牌，摸了摸下巴。
或许……我这祖传的宝贝仓库，在这见鬼的末世，还真能挖出点不一样的宝藏？
至少，刚才那兵王哥，算是我的天使投资人……吧？
就是不知道，他躺在棺材里，感觉冬暖夏凉了没？
售后服务得跟上啊。
我低头，随手拿起柜台边一个做样品的光面骨灰盒，摩挲着底部打磨光滑的木质纹理。
嗯，手感不错。
等等……这底下，什么时候多了几道歪歪扭扭，像是天然木纹，又隐约透着点规律的划痕？
我看着那似曾相识，却又完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的、如同鬼画符般的纹路，皱了皱眉。
估计是老爷子以前闲着没事刻着玩的吧。
没多想，我把骨灰盒放回原处。
外面的抓挠声似乎更密集了。
我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画笔，又看了看角落里那口刚刚“售出”的棺材。
新的一天，新的挑战。
“伟业殡葬”，24小时营业，竭诚为您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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