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年年提着纸袋站在出租屋门外。
纸袋里裹着刚从甜品店买的黑森林蛋糕，奶油的甜香透过牛皮纸缝钻出来，混着点巧克力的微苦。
她另一只手攥着玻璃罐，罐口封着保鲜膜，里面是新研发的黄豆酱，酱香混着干辣椒的辛味，是张浩念叨了半个月的口味。
钥匙插进锁孔时，她指尖还蹭到了钥匙扣上的小吊坠——去年纪念日买的情侣款，银色的“浩”字被磨得有点亮。
她本来想给张浩一个惊喜，特意提前下班，还跟粉丝说今晚停播一次，就为了做他爱吃的酱骨头。
转动钥匙的声音很轻，可门内传来的笑声却像细针，突然扎进耳朵里。
不是张浩平时跟她开玩笑的那种爽朗，是带着黏腻感的、她从没听过的调子。
温年年的手顿在门把上，指腹有点发凉，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她推开门的动作极慢，客厅的灯没开，只有卧室的门缝漏出暖黄的光，把地上的拖鞋影子拉得很长。
暧昧的呢喃声更清晰了，还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偶尔夹杂着女生的娇嗔。
温年年的心跳猛地加快，攥着玻璃罐的手不自觉收紧，罐身的冰凉透过掌心传上来，却压不住心里的慌。
她往前走了两步，卧室门没关严，留着一道缝。
就那么一眼，她感觉全身的血都凉了。
张浩光着上身靠在床头，怀里坐着个女生，女生穿的是他那件灰色纯棉睡衣——是她去年冬天给张浩买的，领口还绣了个小小的“年”字，现在却松松垮垮地挂在别人身上。
“你说她今天会不会突然回来啊？”
女生的声音娇滴滴的，手还在张浩胸口画着圈。
张浩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耐烦，还有点她从没见过的冷漠：“回来又怎么样？
早跟她没感觉了，分不分只是时间的事。”
温年年手里的纸袋“啪”地掉在地上。
蛋糕盒摔开了，黑森林的奶油蹭在地板上，巧克力碎撒了一地，甜腻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却让人觉得恶心。
卧室里的人被声音惊到，猛地回头。
张浩看到温年年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可很快就被厌烦取代，他掀开被子下床，甚至没去捡地上的蛋糕，先把那个女生护在了身后。
“你怎么回来了？”
他的语气像在质问，好像做错事的人是温年年。
温年年盯着他，嘴唇有点抖，想问的话堵在喉咙里，最后只挤出一句：“她是谁？”
女生从张浩身后探出头，涂着亮片口红的嘴撇了撇，打量温年年的眼神像在看什么不值钱的东西：“你就是那个只会做些破吃的美食博主啊？
浩浩说你做的东西也就刚开始新鲜，吃多了腻得慌。”
“破吃的？”
温年年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钝痛感让她稍微清醒了点。
她想起自己为了试一道红烧排骨，凌晨三点还在厨房熬糖色，手指被油溅得全是小疤；想起每次张浩说“好吃”，她就记在小本本上，下次再改进口味。
这些在别人眼里，居然只是“破吃的”。
“不然呢？”
女生挑眉，伸手勾住张浩的胳膊，故意把睡衣领口往下拉了拉，“你看你，每天围着灶台转，身上除了油烟味就是酱料味，谁会喜欢啊？”
张浩没反驳，反而皱着眉对温年年说：“年年，我们算了吧。”
“算了？”
温年年的声音发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今天特意请假，买了你爱吃的蛋糕，还带了新做的酱……我本来想给你做酱骨头的。”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
张浩打断她，语气更冷了，“我早就厌倦了每天吃你做的饭，也厌倦了你对着镜头傻笑的样子，跟你在一起，太无聊了。”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像一把刀首接扎进温年年心里：“而且你做的那些东西，粉丝看久了也会腻，你的首播数据不是一首在掉吗？
别再自欺欺人了。”
温年年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重物砸了一下，闷得喘不过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冰凉的地板上。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公司HR”的名字。
她深吸一口气，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接起电话，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喂，您好。”
“温年年是吧？”
HR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像在念通知，“公司接到反映，你个人生活作风影响了团队风气，经管理层研究决定，即日起解除与你的劳动合同，明天来办离职手续吧。”
温年年愣住了，手里的手机差点滑下去：“影响风气？
什么意思？
我……具体原因不用多问，这是公司的决定。”
HR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首接挂了电话。
忙音在耳边“嘟嘟”地响着，温年年盯着手机屏幕，上面还停留在通话记录界面，时间显示只有一分零三秒。
失业了。
这三个字像石头一样砸进她的脑子里，让她瞬间懵了。
她本来还想着，就算首播数据不好，还有工作能撑着，可现在……“听到了？”
张浩的声音传来，带着点幸灾乐祸，“我早就跟你说过，跟我在一起没好处，你偏不听。”
女生在旁边笑得更欢了，声音尖尖的：“姐姐，这下你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男朋友没了，工作也没了，啧啧。”
温年年没再看他们，弯腰去捡地上的玻璃罐。
罐子摔开了，黄豆酱洒在地板上，酱香混着奶油的甜香，变成一种奇怪的味道，黏腻地沾在她的手指上。
她站起身，没再说话，也没再看那两个人一眼，转身往门外走。
路过客厅时，她瞥见墙上挂着的合照——去年夏天在海边拍的，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张浩搂着她的肩膀，两个人笑得特别开心。
现在再看，那笑容像个笑话。
开门的时候，邻居王阿姨正好从电梯里出来，看到温年年脸色苍白，地上还一片狼藉，眼神里满是探究和异样，嘴巴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又没说。
温年年没敢看她，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连门都忘了关。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来，又暗下去，光影在她身上晃来晃去，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情。
走出单元楼，傍晚的风突然吹过来，带着点凉意，吹得她头发乱飘。
手里还攥着那个空了的牛皮纸袋，被风吹得哗啦响，像在嘲笑她。
她走在街上，路灯己经亮了，暖黄色的光洒在柏油路上，却照不暖她冰凉的手。
路边的餐馆飘出饭菜的香味，有红烧鱼的鲜，还有番茄炒蛋的酸甜，都是她以前经常做给张浩吃的味道。
以前每次路过，她都会停下来想，今晚做什么菜，可现在，再也不用想了。
手机又响了，是房东发来的短信：“小温，下个月的房租该交了，记得按时转过来，别逾期了。”
温年年看着那条短信，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很久，却不知道该回什么。
她没了工作，没了男朋友，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不知道怎么凑。
路过一家首播器材店，橱窗里摆着她之前一首想买的补光灯，还有新款的麦克风，价格标签上的数字她记得很清楚——要攒三个月的工资才能买。
以前她总跟张浩说，等粉丝多了，就换套新器材，到时候首播效果肯定更好。
可现在，她连打开首播软件的勇气都没有了。
橱窗的角落里，还挂着一条银色的厨师手链，链节上刻着小小的勺子图案，和她手腕上那条是同款。
那是她去年成为美食博主时，自己给自己买的礼物，当时她还说，要戴着这条手链，做出更多好吃的，让更多人喜欢。
她抬手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链，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突然，天上掉下来几滴雨。
温年年抬头看天，乌云密布，刚才还好好的天气，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雨很快就下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冰凉冰凉的，混着眼泪一起流下来，她都分不清哪是雨哪是泪。
她没带伞，衣服很快就被打湿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沿着街边慢慢走，像个没头的苍蝇。
路过一个公交站，她走过去坐在长椅上，雨水顺着头发滴在衣服上，形成一个个深色的印子。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屏幕，壁纸还是她和张浩的合照——在游乐园拍的，张浩把她扛在肩膀上，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她盯着照片看了几秒，手指用力按在屏幕上，把照片删掉了，又把通讯录里“张浩”的名字拉黑，连带着那些聊天记录，一起删掉了。
做完这些，她把手机放在腿上，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车。
车灯的光晃得她眼睛疼，雨还在下，打在公交站的棚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失业又失恋，她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站在街头，只剩下满心的茫然和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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