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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她重生不入爱河了

头顶有乌云 著

言情小说连载

古代言情《长公主她重生不入爱河了由网络作家“头顶有乌云”所男女主角分别是傅经年青纯净无弹窗版故事内跟随小编一起来阅读吧!详情介绍:前身为公主的因一己私嚣张跋不择手段地打压驸马的青梅我深陷妒无法自竟将他的青梅送给纨绔表弟做妄图以此挽回他的心无论我如何努驸马始终信任着他的青对我冷淡至极年父皇驾我失去了最大的依最终在军营中惨死恍如隔我再次睁开竟回到了那个决定命运的夜晚!

主角:傅经年,青梅   更新:2025-10-17 00: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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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我为了得到傅经年,不择手段打压他的青梅。

婚后他常与青梅往来,对我很是冷淡。

我心中满是妒火,便将他的青梅宋婉芝送给我那个纨绔表弟做妾。

可无论我怎么做,傅经年都信任他的青梅。

十年后,父皇去世,再也无人为我撑腰。

而我也惨死军营。

十年一梦,恍如隔世。

再睁眼,我回到了给傅经年下合欢散的那晚。

1

空气中夹杂着酒味和熏香味,令人有些迷乱。

黑暗中,男人正扣住我的双手,一次又一次地索取。

回想前世种种,我顿时如寒冰刺骨,痛彻心扉。

还是晚了!

傅经年失去理智,眼尾泛红,犹如一头发狂的野兽。

我推了推他,却被他抓住双手按在头顶。

“我是……沈淑桐!”

尽管害怕,可我却依旧试图拉回他的理智。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癫狂的光芒,像是随时会陷入彻底的疯狂。

恐惧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在恐惧和懊悔中,我不得不承受自己带来的恶果。

药性散去后,傅经年便晕了过去。

前世我一直躺在床上,等他醒来时便污蔑他玷污我。

还好现在只开始了第一步,还没铸成大错。

在他昏迷之际,我急忙穿好衣服。

离开房间后,我赶去冷宫。

按照前世所为,我今夜命人把宋婉芝骗去冷宫,要将她玷污。

希望来得及救她。

跑出去没多久,守在外面的侍卫洛风便跟过来,他担忧道:“公主,出什么事了?”

看到洛风,我恍惚了一下。

前世他帮我做了太多坏事,被傅经年一刀刀剐死了。

只因我给过他一口饭吃,没让他饿死街头,所以他便对我死心塌地。

无论我做任何事,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帮我去完成。

看他如今安然无恙,我忽然红了眼眶。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抓住他,急道:“快去救宋婉芝。”

他没有多问,只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老天,你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希望这次帮帮我,一定要让宋婉芝安然无恙。

我跑去冷宫的时候,里面一片黑暗。

难道,迟了吗?

我蹲在地上,后悔地哭了起来。

2

“公主,出什么事了?”洛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激动地看着他,悬着一颗心,问他:“人呢,救了吗?”

他点点头,“公主放心,那些人还没进去便被属下打发了,宋婉芝已经自行离开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瞬间放下心来。

紧绷的身体瘫软下来,倒在洛风怀里。

“那就好,那就好。”我后怕之余,庆幸地笑了。

他扶着我,什么都没问。

然后送我回到自己的寝宫。

回去后,我脱下衣服沐浴,却看到身上满是傅经年留下的痕迹。

千万不能被他发现。

我双手合十,祈祷他醒来后不记得昨夜之人是我。

翌日,我早早起床,想去打听一下傅经年的情况。

没走两步,却被人叫住。

“公主。”

听到这个声音,我吓得浑身发抖。

慢慢回头,只见傅经年一身冷意地看着我。

“傅将军,有何事?”我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明明怕得腿抖,却故作冷静地挤出笑容。

他走到我跟前,忽然凑过头来,我吓得趔趄后退,向后摔去。

他急忙上前,一只手横在我腰上,将我搂进怀里,不容我挣脱。

“公主,昨夜宫宴你去了哪里?”

他在我耳边冷冷地问。

我紧绷着身子,呼吸急促,道:“本宫昨夜不胜酒力,便早早退席去休息了。”

“是吗?”他盯着我的眼睛,深邃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

我提着一口气,直视着他,“是。”

对视良久,我几乎要被吓哭了。

在我实在忍不住湿了眼眶时,他终于放开了我。

他松开手的一瞬间,一滴泪掉了下来。

他勾起嘴角,抬眸盯着我,手指伸过来,接住了我那一滴泪。

“公主哭什么,微臣很吓人吗?”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我慌乱地低头去擦眼泪。

“日头太晒了,眼睛难受,所以便流泪了,让将军见笑了。”

“公主这双湿润的眼睛,很是熟悉。”他盯着我,眉头皱起,似乎在思索什么。

我急忙打断他,“女子哭泣的模样一般无二,将军想必是见过其他女子的泪眼,这才觉得熟悉。”

不待他继续问话,我便道:“本宫还有事,便不与将军闲聊了。”

匆忙走远后,我回头去看,他竟还站在原地看着我。

背后忽然一阵凉意,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回到寝宫,我喝了几口凉茶,这才冷静下来。

来到梳妆镜前,看着自己惨白的脸,我心有余悸。

侍女丹彤进来,皱着眉头,一脸心事。

“怎么了?”我好奇地问。

她看到我,惊恐地瞪大眼睛,然后扑通跪下,声音颤抖着,说:“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看她这副模样,我哀叹一声。

我性子跋扈,刁蛮任性,对宫人非打即骂,视人命如草芥。

宫人见到我都怕得发抖,对我退避三舍。

我真是作恶多端啊。

“不要怕,本宫不会处罚你。”

我过去扶她,她却吓得发抖,连忙磕头,“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看她如此惊恐,我实在懊悔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

“本宫恕你无罪。”

得到赦免后,丹彤这才抽泣着抬起头,颤巍巍地看着我。

“出什么事了?”我问。

她支支吾吾地说,我昨日参加宫宴戴的一支钗子不见了。

那支钗子,是父皇命人特意打造给我的,世上仅此一支。

听到此话,我心中大惊。

“遭了!”

3

我找来洛风,让他去昨夜我逃跑的寝宫里找钗子。

若那钗子被傅经年发现,我就彻底完了。

丹彤低着头,吓得身子发抖。

我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试图安慰她:“别怕,本宫不会责怪你。”

她又哭了,作势就要跪下。

罢了,都是我种下的果。

她如此怕我,以后若再留在我身边,怕是要吓出病来了。

她如果跪着能安心些,那便跪着吧。

又过了许久,洛风赶来,一脸担忧,朝我摇摇头。

“没找到?”我紧张地看着他。

“属下翻遍每个角落,将公主昨夜走过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找到。”

我身形一晃,心里犹如压了一块石头,无比沉重。

洛风扶住我,“公主保重身体。”

我挥了挥手,“没事。”

看着一旁跪着的丹彤,我甚是苦恼,便吩咐洛风:“将她安排到别处去,找个心善好说话的主,别吓着她。”

洛风扶起一旁的丹彤,将她带走了。

送走丹彤后,我让洛风给我找了其他宫女。

要胆子大,聪明伶俐,忠心护主。

新来的侍女叫朱玉,长得清秀,手脚麻利,懂得察言观色,还会点拳脚功夫,是个不错的姑娘。

自从钗子不见后,我便整日待在寝宫,哪里也不敢去。

每日派洛风出去打探消息,生怕听到傅经年那边有什么事。

过了十日,没什么风吹草动后,我终于放下了心。

或许是我多虑了,那钗子可能不在傅经年手上。

看我心情愉快些,朱玉便道:“公主要不要出去转转解解闷?”

“去哪里转啊?”

朱玉从背后取出一张请帖来。

“这是昨日昌平侯府送来的请帖,奴婢看公主情绪不佳,便没敢打扰。”

我打开一看,昌平侯世子薛嘉礼今日在府中举办射术比赛,邀请我去观看。

昌平侯,射术比赛……

拿着帖子,我陷入沉思。

前世记忆飞速从脑海里闪过,我抓住了重要的一幕。

昌平侯世子举办射术比赛,宋家嫡女宋婉平为讨好我,特意带了宋婉芝过去,当着众人的面羞辱她。

傅经年为宋婉芝解围,还骂我娇纵跋扈,蛇蝎心肠,德不配位。

那次以后,我更恨宋婉芝了,而傅经年对我的态度,也愈发冷漠恶劣。

正是在这次射术比赛中,我那纨绔表弟齐耀宗看中了宋婉芝,对她起了色心。

之后他来求我为他做媒,于是我趁傅经年出征之时,将宋婉芝强嫁给齐耀宗。

造成了之后的悲剧。

即便这次我不去,可宋婉平带宋婉芝去,众人也会以为是我授意的。

再看请帖,比赛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开始了。

我还未梳妆打扮,便匆忙跑出去了。

“洛风,备车,去昌平侯府。”

4

我这几日闭门不出,便没梳妆,只披着头发。

马车上时,洛风给我削了一支木钗,我便凑合拢起鬓前的散发,用木钗别着。

这模样,属实伤大雅。

我们进去时,昌平侯府的小厮大声通报:“静安公主到——”

随着通报声传进去,所有人看了过来。

洛风恭敬地退到我身后,隔着两步距离跟着我。

今日到场皆为贵族年轻子弟。

说是射术比赛,实则是为适婚男女寻觅意中人牵线搭桥。

这样的宴会每年都会举办许多,没什么新意。

只不过,侯府这次举办的比赛,奖品却很丰厚。

骑射比赛的第一名,可得到琉璃美人屏风。

这屏风很是珍贵,全天下只有这一面。由于侯府给出的奖品太诱人,所以今日便来了许多人。

我进去后,所有人都害怕地低下头去,不敢看我,更不敢议论。

只因我十五岁时参加宴会,一个女子议论我品行不端,阴险狠毒,我当场便让洛风割了她的舌头。

从那以后,但凡我出现的地方,都不敢有人议论我半个字。

他们对我退避三舍,见我如见毒蛇猛兽。

从前种种,只让我觉得羞愧。

我轻咳一声,道:“大家不必拘谨,该如何就如何,当本宫不存在。”

话说完半天,他们还跪着。

我朝世子薛嘉礼笑了笑,使了个眼色,让他说两句。

他便大声道:“公主都发话了,大家还不起来。”

啧,他这话,显得我更霸道了。

我小声道:“你让他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在意我,我不会说什么的。”

薛嘉礼像是故意给我难堪,“公主说,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她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这话说出来,谁还敢动呀。

无奈之下,我只好走去人少的地方,不给他们压力。

薛嘉礼这人嫉恶如仇,像我这样的恶女,他最是厌恶,方才那般是故意给我难堪。

我也怪不了他,毕竟我名声不好。

过了半天,又传来通报声。

“傅将军傅经年到——”

紧接着,便又通报。

“宋府宋婉平宋婉芝到——”

5

宋家非官宦之家,因宋家是皇商,家财万贯,产业极多,所以城中贵族子弟有什么宴会活动都会给宋家递请帖。

宋婉平又一心想拉拢官宦子弟,所以便与大家都有所往来。

知道我讨厌宋婉芝后,她便一直巴结我,替我欺负宋婉芝。

前世傅经年与宋婉芝来往的诸多之事,也是宋婉平告诉我的。

在她的挑拨下,我对宋婉芝的妒恨愈发厉害。

正是因为我对宋婉芝做了太多恶事,所以才将傅经年推得越来越远。

这宋婉平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还是早日与她划清界限的好。

我站在远处,吩咐洛风将宋婉平带去后院见我。

洛风离开不久,我也去了后院。

走到半路,却被人叫住。

“公主来后院作甚?”

傅经年缓缓走来,表情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抿唇一笑,“来……找恭房。”

说完我就要溜,还没走两步,就被他拽住了手臂。

此时,响起丫鬟说话的声音。

傅经年拉着我躲到墙后,将我按在墙上,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想跑,他用力按住我,作出噤声的动作,“嘘,公主若闹出动静,被人看到你与微臣孤男寡女在后院,传出些不好听的话来,有损公主的名誉啊。”

他明知道我名声不好,还故意说这些话来恶心我。

我瞪着他,不再挣扎。

丫鬟走远后,我拉开他的手,“将军跟我来这里,有事?”

“公主怎知微臣是跟你来的?”

“我……”

被他问得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再次将我逼靠到墙上,然后向我头上看去。

手伸到我头后,取下了我头上的木钗。

“公主这木钗很别致,哪里来的?”

我从他手里抢走,“洛风给本宫做的。”

听我这么说,他眉头微微一皱。

而后幽幽道:“公主金枝玉叶,木钗怎能配得上你。”

说完,他往我头上别了一个什么东西。

“公主,比赛快开始了,可别乱跑哦,小心,走到什么没人的僻静之地,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可就遭了。”

他的脸挨得极近,说话时气息扑在我脸上,痒痒的,很难受。

我偏着头,提着一口气,不敢多说什么。

他话里有话,不免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说完话,他又拿走我手里的木钗,转身走了。

我松下一口气,摸了摸头发。

摸到一支钗子。

取下来一看,瞬间吓得双腿发软。

这支钗子,正是我那晚丢失的。

他方才那番话,难道是发现了?!

可是,如果他发现了,为什么不拆穿我?

他将这支钗子还回来,莫不是为了警告我?

6

来到后院,洛风和宋婉平已经在等我了。

看到我,宋婉平立马扬起她那趋炎附势的笑容,朝我走过来。

她拉住我的手,刻意拉近距离,邀功似的说:“公主,民女今日特意把那宋婉芝给您送了过来,今日定叫她出颜面尽失。”

我拨开她的手,冷冷道:“本宫何时叫你把她送过来了?”

“公主您不是……”

“本宫怎么了?”我逼近她身边,阴冷地盯着她。

“啊,民女懂了,今日之事全是民女一个人的主意,跟公主没关系,您放心,民女不会说是您授意的。”她自以为是地笑着。

见风使舵,狐假虎威的事她最会干了。

明知她与我走得近,即便她不说是我授意的,众人也会以为是我默许的。

我抬手甩了她一巴掌,“放肆,本宫之事,何时需要你一个商人之女来插手了,本宫从未告诉过你,要你带宋婉芝过来,你却擅作主张,还想借着本宫的名义想要羞辱她,谁给你的胆子来毁坏本宫的名声的?”

宋婉平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很快便惊恐地跪了下去,向我磕头求饶。

我道:“本宫根本不把宋婉芝放在心上,她与谁交好本宫一点也不关心,你日后若再敢出现在本宫面前胡说八道,本宫便割了你的舌头。”

“公主恕罪,民女知错,民女再也不敢了。”

“只嘴上知错怎么行。”我冷笑一声。

她惊恐地看着我,抓着我的脚磕头,“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自己掌嘴,直到说不出话为止。”

虽然我改过自新了,但恶女该做还得做。

洛风替我盯着她,我便去了武场,消失太久,难免会惹人注意。

来到武场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

我坐在凉棚底下,无聊至极。

宋婉平的事解决了,我自然也就不怕再被别人误会什么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

正起身要走时,宋婉芝却朝我走来了。

看到她,我总会想起前世惨死之事。

那些痛意仿佛穿越时间长河,一一施加在了我身上。

我抱紧自己,往后退了两步。

薛嘉礼唤了我一声,我这才清醒过来。

“民女拜见公主。”宋婉芝在我面前跪下。

我急忙后退,“免礼免礼。”

若是被傅经年看到,又以为我欺负她了。

“有事吗?”我问她。

“有人说民女的姐姐被公主的人带走了,民女有事找她,公主可曾见到?”

一旁的薛嘉礼突然发出一声担忧的吸气声,然后轻咳一声,示意宋婉芝离开。

谁知宋婉芝非但不走,还湿润了眼眶,跪在我面前,拉着我的衣服,求我放过她姐姐。

旁人不知便算了,我可清清楚楚地知道,宋婉平在宋家虐待宋婉芝。

她不恨她就算了,还担心她,宋婉芝这善良得有点不正常了吧?

再说,这皇城谁不知道我不好惹,连薛嘉礼都不敢明着同我为难,她明知道这些,却还挡住我的路,故意为难我。

看到走过来的傅经年时,我立马明白了她要干什么。

还真是小瞧宋婉芝了。

她此番模样,恐怕是想让别人知道,是我欺负她了。

没想到解决了宋婉平,事情还是跟前世一样了。

7

看她哭,我也哭,我不但哭,我还扑在薛嘉礼身上哭。

两个女人都哭了,薛嘉礼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经年一身寒意地走过来,默不作声地拉起宋婉芝。

问我:“公主这是做什么?”

我还没说什么呢,宋婉芝就委屈地说:“傅大哥,你千万别怪公主,是我担心姐姐,才来问公主的,不是公主让我跪的。”

薛嘉礼小声在我耳边说:“公主,你先从微臣身上起来再说。”

我从薛嘉礼身上起来,看着傅经年,委屈地撇撇嘴,“宋姑娘说我抓走了她的姐姐,向我讨要,可大家都知道,婉平与我是闺中密友,我怎么可能会伤害她呢,方才我还没解释,宋姑娘便一口咬定是我要害她姐姐,说着便跪下了,我让她起来,她不起来,我这一着急,就哭了。”

说完,我泪眼汪汪地看着薛嘉礼,“世子,方才你也在这儿,你说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薛嘉礼虽然不喜欢我,但是他公私分明,为人正直,自然不会说谎。

只见他摸了摸鼻子,然后朝傅经年点点头,“是这样。”

薛嘉礼都替我澄清了,他要是再不信那他就是纯纯大猪头。

宋婉芝拉了拉傅经年的袖子,“傅大哥,我只是担心姐姐。”

傅经年冷冷地盯着我,又看了看薛嘉礼,道:“微臣问的,不是此事。”

我眉头一皱,不解地看着他,“不是此事,那是何事?”

他不着痕迹地拨开宋婉芝拽着他袖子的手,朝我走来,眉眼间略带怒气,“微臣问的,是公主为何趴在世子身上哭?”

我看了看薛嘉礼,道:“他……胸膛结实,趴着哭方便。”

薛嘉礼呛得咳嗽起来,然后急忙道:“下一项是骑射,傅将军不是也参加了吗,要开始了。”

傅经年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一句不吭地离开了。

呼,又成功度过一劫啊。

我瘫坐在椅子上,实在没了力气。

洛风回来了,他说宋婉平已经被他送出侯府了。

我赞赏地朝他挑挑眉,“你真是甚得我心。”

骑射要开始,我便问洛风:“你要不要也去玩玩?”

“不了吧。”

“哎呀,去试试,你身手那么厉害,一定能拔得头筹,而且第一名的奖品是琉璃美人屏风啊,世上只有这一面,你可得帮我赢回来。”

洛风立马拱手抱拳,“公主放心,属下定帮您赢回来。”

我笑着拍拍他的肩,“我相信你。”

跟他一起来到报名的地方,其他人看到我,急忙让出一条道来。

“世子,今日劳您破个例,让本宫这随从也参加一下比赛。”

薛嘉礼倒是通达,“公主开口,微臣自然要给公主破这个例。”

我在红纸上写下“洛风”二字,写完才发现,旁边就是傅经年的名字。

还真是冤家路窄。

8

比赛时,傅经年和洛风齐头并进,不相上下。

那琉璃屏风我无甚在意,只不过是想让洛风这个闷葫芦玩玩罢了。

跑去比赛场外,我大声喊:“洛风,你好厉害啊。”

洛风听到我了我的话,连续三支箭皆中靶心。

傅经年向我看来,隔得太远,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一旁的人都离我很远,不敢过来。

只有宋婉芝站到我身边,也给傅经年鼓劲。

她话音还没落下,傅经年便四箭齐发,分别射中了四个快速移动的靶心。

随着一声敲锣声响起,比赛也结束了。

洛风输了。

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傅经年是大将军,若连一个侍卫都比不过,那他这大将军就真是徒有虚名了。

洛风跳下马,自责地看着我,“属下无能。”

我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很厉害了,输给傅经年不丢人,他是大将军,征战多年,自然比旁人要厉害许多,他若是输了,我还得怀疑他放水呢。”

“累了吧,过去喝点茶。”

洛风立马被哄好,点点头,“谢公主。”

走开时,我瞥见傅经年在看着我,脸色难看,像我欠了他一样。

洛风喝茶时,我坐在他旁边,双手撑着下巴,问他:“洛风,你有没有发现我哪里不一样了?”

“发现了。”他偏过头看着我,面无表情。

“你不惊讶吗,我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他摇摇头,“不惊讶。”

“那你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之前的我?”

“在属下心中,公主变成什么样,属下都不会离开公主,”他抿了抿嘴,“当然,现在的公主,更亲和。”

我笑了起来,“洛风,你脸红的样子好可爱啊。”

说着,我上手便要捏。

突然一声充满冷意的“公主”响起,我吓得立马收回手。

转头看去,又是傅经年。

“傅将军,有事?”

他走过来,冷冷地瞥了一眼洛风,表情很不悦。

将第一名的红筹放在桌上,他道:“公主想要那琉璃屏风,微臣送给公主。”

宋婉芝跑了过来,乖巧地给我行了礼,然后站在傅经年身边。

我看了看红筹,又看了看宋婉芝。

心中了然,他送我红筹,无非就是怕我嫉妒,怕我为难宋婉芝。

我拿着红筹,走到他跟前,将红筹还到他手里,“傅将军,本宫不喜欢夺人所爱,宋姑娘喜欢,将军送她便是,一面屏风而已,本宫倒也没那么想要。”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往怀里一拉,在我耳边轻声道:“公主,微臣没记错的话,你的闺名,叫沈淑桐,是吗?”

我身子一紧,突然想起那夜在他身下说的话。

我告诉他,我叫沈淑桐。

他这句话听来莫名其妙,可话外之意,却在威胁我。

我更加笃定,他知道了那晚的人是我。

可是他不捅破窗户纸,我也不敢明说,毕竟是我给他下的药。

“将军……此话何意?”我警惕地盯着他。

他勾起唇角,将红筹塞到我手里,“给你的,便拿好。”

说完,他笑着离开,心情大好。

宋婉芝看了我手里的红筹一眼,表情很是委屈。

他们走后,我看着洛风,耸耸肩,“他们鬼上身啦?”

洛风摇摇头,“属下看不懂。”

我更不懂,傅经年到底搞什么鬼,不威胁我便算了,还给我送屏风。

难道他想让我记住,他能左右我的决定,以此暗示警告我别去碰宋婉芝?

9

射术比赛,我离开得早,没遇到我那纨绔表弟。

但我不放心,还是让洛风盯着。

齐耀宗是晚上宴会开始后才来的。

酒席上,宋婉芝自请献舞。

上一世她献舞的时候,被宋婉平羞辱,说她自降身份献舞,舞姿放荡,不似良家女,更像青楼的花魁。

当时,齐耀宗还替她解围,说她比青楼花魁跳得好。

齐耀宗不会夸人,这话说出来,惹得哄堂大笑。

那时我在场,所以带头笑她。

大家看我笑,也跟着笑,让她丢尽了脸。

傅经年斥责了我几句,然后带着她走了。

但是这次我不在场,宋婉平也不在,齐耀宗还是说了那句她比青楼花魁跳得好。

听洛风说,宋婉芝当场便哭了。

傅经年没去安慰他,自顾自地喝着酒。

倒是齐耀宗,低声下气去哄她。

只要我和傅经年没什么牵扯,宋婉芝如何也就与我无关了。

清闲日子没过两天,朱玉便匆忙来报。

“公主,出事了!”

我吃着葡萄,并未在意。

再大的事能有傅经年杀了我大吗?

朱玉急道:“宋家庶女宋婉芝被人玷污,宋家状告到陛下面前,说那些贼人是公主安排的。”

听到这话,我猛地瞪大眼睛,一颗葡萄噎在了喉咙里。

洛风急忙为我打出葡萄,然后提剑便走。

“站住,去做什么?”

他回头看着我,眼里满是杀意,道:“灭口!”

10

前世我让那些人去吓唬宋婉芝,谁知道他们见色起意,违抗我的命令玷污了她。

事发后,我便让洛风灭口了。

宋碗芝到处说是我派人做的,可是死无对证,宋家便再没追究。

可是这一世我明明让洛风救了她,而且那晚什么也没发生。

这都过去两个月了,她怎么会被玷污?

我稳住心神,拦下冲动的洛风。

“别去,此事与本宫无关,你去灭口无异于雪上加霜。”

“可就放任他们污蔑您吗?”

我撑着桌子想了想,“你快去查查,那些贼人是什么人,如果有机会,抓住他们带回来。”

洛风离开后,父皇身边的陈公公便来找我,说陛下召见我去大殿。

宋家倒是有面子,竟然让侯府世子薛嘉礼来替他们出头。

在大殿上的,还有齐耀宗的父亲,齐国公。

宋婉芝跪在一旁,身上衣服破烂不堪,脸上也被打得鼻青脸肿,看那模样不是假的。

我心中越发沉重。

此事不是我所为,那会是谁做的?

宋婉平虽然坏,但是没那个胆子。

齐耀宗蠢,不会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来。

能想到的人我都一一想了,却抓不住任何线索。

我深呼吸两下,然后跪在殿上,“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父皇怒道:“沈淑桐,看看你做的好事!”

父皇一向宠我,即便生气也不会叫我全名,这次他是真怒了。

母后失望地看着我,也没有替我说话。

我作恶多端,他们仅凭宋婉芝一面之词便认定是我做的,我也只能自认倒霉。

面对众人指责,我毫不慌乱。

“父皇,宋婉芝可验过身子了?她到底有没有被玷污还需确认。”

宋婉芝情绪激动,哭道:“公主,你找人玷污民女,现在又如此羞辱我,我一介草民,身份低贱,公主想杀我一句话便是,我死就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羞辱我。”

她向一旁的柱子撞去,薛嘉礼急忙拦住,然后愤怒地谴责我,“公主如此侮辱宋姑娘,当真是要逼死她才甘心吗?”

齐国公也道:“公主娇蛮跋扈,在皇城中人人皆知,她名声败坏,蛇蝎心肠,找人玷污宋家姑娘这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母后与她姐姐自幼不合,如今听到自己的姐夫如此说我,便不悦地瞪了一眼齐国公。

薛嘉礼怒视着我,义正言辞地说:“公主喜欢傅将军之事人尽皆知,傅将军与宋姑娘青梅竹马,公主妒忌,便找人玷污宋姑娘,是也不是?”

十六岁时,傅经年凯旋。

我女扮男装,混迹在人群中,想看看传说中的战神是何等模样。

众多的将士中,我一眼便认定那黑马之上眉眼冷厉面容俊朗的人是傅经年。

我自幼被宠坏,不懂礼义廉耻,只知喜欢什么便要什么,要不到便抢,抢不到便毁。

所以我跑到玄武道中央,拦住乌泱泱的军队,指着傅经年说:“我要你做我的驸马!”

军队中有马发了癫,突然冲撞出来,朝我飞奔过来。

马上的士兵吓坏了,一直喊着躲开。

我吓得愣在原地,只看见那个丰神俊朗的将军骑马飞奔而来,撞开那匹发疯的马,然后飞身而下抱着我躲到一边。

“小子,不要命了?”他生气地看着我。

我心里和眼里都是他,被填得满满的,再也放不下了。

摘下头上的帽子,齐腰的长发披散而下,我笑着抱住他的手臂,“我是当朝静安公主,我喜欢你,要你做我的驸马。”

那时年少不懂事,在全城百姓面前丢尽脸面,可我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可威风了。

后来皇家狩猎,我看到宋婉芝为傅经年擦汗,便骂她不知廉耻,还扬言要杀了她。

至此,我们三人之间,便成了全城茶余饭后的笑话。

年少的狂妄终究让我吃到了苦果。

面对薛嘉礼的质问,我轻叹一声,道:“本宫根本不喜欢傅将军,年少不懂事,将仰慕当成喜欢,如今本宫已十八岁,懂得什么是男女之情,才知本宫对傅将军只有敬佩,毫无倾慕之意,是世子误会了。”

他讽笑一声,“你说喜欢便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微臣不是公主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知道公主到底是何意。”

此时,殿外传来通报,“傅将军求见陛下。”

“宣!”

傅经年经过我身边时,垂眸看了我一眼,眼神很是奇怪。

似乎在担心我一样。

“傅将军,那些贼人可抓住了?”父皇急切地问。

只听傅经年道:“未曾!”

11

他道:“陛下,贼人尚未落网,若仅凭宋姑娘一面之词便定罪,难以服众,不如将公主关押,待微臣抓住那些贼人,三方对质,证据确凿后,再做定夺。”

殿上众人皆惊讶不已,傅经年竟然会为我说话。

宋婉芝哭红了眼,满是委屈地看着他,然后跪在我面前,磕头道:“公主,民女知道错了,是民女不该状告公主,此事我不会告诉旁人,求公主不要为难傅大哥。”

“本宫何时为难傅将军了,你如此污蔑本宫,恐怕是别有居心吧!”我甩开她的手。

她倒在一边,抱着脑袋害怕地大叫一声,“求公主饶了民女,民女知错了。”

父皇愤怒地站起来,指着我道:“放肆,竟敢殿前打人,淑桐,朕真是宠坏了你。”

母后急忙道:“不如就听傅将军所言,先将公主收押大牢,待抓住那些贼人,再做定夺。”

“来人,将公主收押大牢!”说完,父皇便甩袖离开。

侍卫进来,要抓我。

我起身道:“本宫自己走!”

离开大殿时,傅经年跟了出来。

他支开侍卫,对我说:“公主殿上所言,是真心话吗?”

“你说哪句?”

“公主对臣,只是钦佩,没有倾慕,这句话,是真的吗?”

他如此问我,想必是想让我做个承诺,以免将来赖着他。

我认真地看着他,“自然当真,本宫年少不懂事,坏了将军名声,向将军说声对不起,以后你心悦于谁,要娶谁为妻,都与本宫无关,至于宋婉芝,本宫没有理由去害她,若说是妒忌她是你的青梅,那更是荒唐了。”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失落,手上的力道也重了几分,抓得我手臂发痛。

“公主若对微臣无意,又为何在那夜爬上微臣的床?”

一瞬间,我脑海轰然一声,思绪像乱麻一样纠缠在一起,怎么也理不清。

“将军在说什么,本宫何时爬过你的床,请将军自重。”甩开他的手后,我背过身去不敢看他。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可越是这么想,手心冒出的汗就越多。

侍卫上前,及时解救了我。

“将军,若问完话,属下便带公主走了。”

我不敢回头,怕自己心虚的模样被他看到。

入狱第三天夜里,牢中闯进来一人,他浑身是伤,跪在我面前。

“公主,属下来迟了。”

“洛风?”我惊讶地捧住他的脸,用衣袖擦掉他脸上的血污,这才看清他的脸。

“你怎么会伤成这样,出什么事了?”

他从衣服上抓起一块干净的布,擦着我手上的血污,道:“公主,属下无能,没能带回那些人。”

我急切道:“可查清楚了?”

他点点头,“那些人现如今被囚禁在将军府地牢,属下想劫走他们,没想到却落入傅经年的陷阱,属下拼死杀回来,便来见公主了。”

“什么?”

傅经年说他没抓到那些贼人,是骗父皇的!

难道是他和宋婉芝合起来演了这出戏,要置我于死地?

洛风想要带我走,我拒绝了。

“洛风,我若走了,便是畏罪潜逃,更坐实了罪名,你快走,他们还不敢把我怎么样。”

洛风很听话,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我让他走,他不多问起身便出了牢房。

可刚出去的他,却退了回来。

12

洛风脖子上架着一把剑。

随着他缓缓退过来,那把剑的主人也出现在我面前。

“公主殿下,此人劫狱,你说是剐了他好,还是砍了他好呢?”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威胁,像是毒蛇吐信般令人不寒而栗。

傅经年缓缓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他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

身影在昏暗的烛光下拉得修长,仿佛来自地狱的魍魉,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听到“剐”这个字,我浑身战栗。

前世洛风死在我眼前的场景突然出现。

我瞪大眼睛,神情恍惚,好像前世悲剧重现,傅经年又在我面前活活将他剐死。

“不,不要,别伤害他,我求你!”

出于恐惧和本能,我扑通跪下,满是哀求地看着他。

“你竟为他下跪求我?”傅经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眯起眼睛,身上瞬间染上一层寒意。

剑刃逼近洛风脖领,割破皮肉,血液渗了出来。

“求求你,放过他,我认罪,我什么都认,是我买通那些人去害宋婉芝的,与洛风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

“沈淑桐,在你心里,他就这么重要吗?”他眼中怒意更甚。

“公主,您无需求他,属下不会成为你的软肋。”

说完,洛风抓住剑刃,朝自己脖颈划去。

“不要!”我惊恐地扑出牢房,腿上却柔软无力,趴倒在地上。

傅经年急忙翻转剑刃,一掌将他打开,及时将人救下。

“洛风,洛风,你怎么样?”我急忙起身跑过去,将他抱在怀里。

他晕了过去,脸上却被划了一道血痕,深可见骨。

我撕下衣服上的布,颤着手捂住他脸上的伤口。

放下他后,我起身看着傅经年,恨道:“傅将军,我知道你讨厌我,所以我躲着你,你喜欢宋婉芝,我也成全你们,可你为何不肯放过我,难道我就让你厌恶到不惜搭上宋婉芝的名声也要陷害我吗?”

他微微偏头,红着眼尾,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你说我陷害你?”

“那些贼人被你关押在将军府地牢,你却说你没抓到,难道不就是怕他们说出实情吗?”

“哈……哈哈哈……”他仰头笑了起来。

再看向我时,眼眶里竟然噙了泪水。

他哭什么?

不至于是被我说中心思,恼羞成怒气哭的吧?

“沈淑桐,你没有心!”

说完后,怒吼一声,“来人,把他拖出去。”

我急忙挡在洛风身前,“你想干什么?”

他气得咬牙切齿,抬头无奈笑了一声后,压着怒气沉声道:“给他治伤!”

看我有所怀疑,他气得笑了出来,“沈淑桐,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是吗?”

看他被气坏了,我便起身让开,“谢谢将军不杀之恩。”

“不必!”他甩袖离开。

翌日,朱玉来牢房接我了。

我竟然无罪脱身了。

13

“查清楚了?”我激动地看着她。

她将事情一一告诉我。

傅经年抓住了那些贼人,与宋婉芝殿上对质。

他们说,是自己色迷心窍,无人指使。

宋婉芝也改口说自己那时太害怕,所以听错了,以为贼人说的是公主。

“那些人呢?”

“被傅将军杀了。”

此事不可能这么简单。

可是,如果傅经年参与了这次陷害,那他为什么还要替我脱罪?

可是如果他没陷害我,他又为什么在抓住那些贼人的第一时间不交出去?

从牢房出去时,傅经年站在外面,不知道是不是在等我。

我走过去,客气地朝他道谢:“多谢将军明察秋毫。”

他什么都没说,将自己手中的披风为我披上。

我往旁边一退,要躲开。

他沉声道:“别动!”

“你为什么救我?”我好奇地问。

他看了看朱玉,示意她退下。

朱玉犹豫地看向我。

我便挥了挥手,“你先回去照顾洛风。”

朱玉走后,我与他并肩走在宫道上,心里却满是惆怅。

“公主近些日子为何躲着臣?”

“将军多虑了。”

他停下脚步,转身挡在我面前,“当真是微臣多虑了吗?”

我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疏离道:“将军还请自重!”

他逼近一步,抓住我的肩膀,戏谑道:“若不呢,你要杀了我不成?”

“傅将军哪里话,你乃我朝大将军,于国有功,本宫敬重还来不及,怎敢杀你。”

我抬头笑了笑。

面对我淡漠的的态度,他慢慢收起戏谑的笑,脸色一沉再沉。

“沈淑桐,你非要对我这样吗?”

我不解地看着他,“将军哪里话,你我本就没有什么,你这样说显得咱们不清白似的。”

他抓住我的手腕,微微俯身,靠近我的耳畔,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像是毒蛇吐信般令人不寒而栗。

“公主,你与我之间清不清白,你心里不清楚吗?”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耳际,温热却让人感到刺骨的寒意,“那夜的事,微臣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公主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刻在臣的心里,想忘也忘不掉。”

我震惊地看着他,心底满是恐惧。

“傅将军,你说的什么本宫听不懂,请你放开。”我瞪着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凶狠一些。

“听不懂?”他脸色阴鸷,要将我生吞活剥一样,“好啊,你听不懂,那就让微臣将那夜发生的事细细地告诉你。”

他抓住我的手腕,拽着我往一处宫殿走去。

看到那处地方,我急忙停下脚步,挣脱他的手转身便要跑。

还没迈出步子,便被他抱起扛在了肩上。

“傅经年,你大逆不道!”

“你放开我……傅经年,你若敢胡来,本宫定将你碎尸万段!”

无论我怎么恐吓,他都不做回应。

一脚踢开寝宫门后,他大步流星地将我带进去,然后扔在床上,倾身压了上来。

这张床,让我再次回想起那夜的一切。

14

我挣脱双手,甩了他一巴掌,然后急忙下床。

他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一把揽住我的腰,将我再次拉了回去。

摔在床上后,他压了上来,竟然吻上了我的唇。

即便我咬破了他的嘴唇,他也不肯放开。

情急之下,我拔下头上的钗子,插进了他的肩膀。

一瞬间,空气静谧得可怕,只听得到交织纠缠的急促呼吸声。

他低头看着那只钗子,不在意地笑了笑,“公主可记得,那夜你在微臣身下时,戴的便是这支钗子。”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暧昧。

我握着钗子的手微微颤抖,指尖沾上了他肩头渗出的血迹,温热而黏腻。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我,像是猎鹰盯住了无处可逃的猎物,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

“你胡说!”我咬着牙,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发颤,“那夜根本不是我,你休想用这种话来诓骗我!”

他轻笑一声,伸手握住我握着钗子的手,力道不重,却让我无法挣脱。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腕,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挑衅。

“傅经年,你放开我!”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露出邪魅的笑容,挑衅道:“公主,你既要杀我,又为何不刺得深一点。”

话音落下,他按着我的手,猛然将钗子往他的肩膀上又插进去许多。

“傅经年,你这个疯子!”

我甩开他的手,拔出那支钗子,手足无措地按住他的伤口。

前世我对不起他,他杀我报仇我不怨他。

今生我只想与他两不相欠,各自安好,可他却偏偏纠缠上来。

与其纠缠不清,不如彻底了断。

我心一狠,按住他的伤口狠狠碾了两下。

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反而倔强地盯着我。

好像我对不起他一样。

“傅经年,本宫乃千金之躯,岂会看上你一介武夫,那夜我的药下错了人,又吃了些酒,这才被你有机可趁,本宫念你护国有功,便网开一面不再提此事,可你不知好歹,竟不要脸地找了上来,若你再敢造次,下次插的可就不只是肩膀了。”

我一把推倒他,下床离开。

走到门外,只听他在里面大笑,笑声中满是凄苦。

前世我强取豪夺,换来他一世记恨。

今生我不再纠缠,他却动了情。

15

傅经年虽然为我脱了罪,可这天下谁又会信不是我所为。

他们认定了我是因为妒忌宋婉芝与傅经年交好,所以便害她。

傅经年灭口,死无对证,旁人只会以为是父皇为保我而授意傅经年灭的口。

他是救了我,可是也将我推入了风口浪尖。

坊间议论纷纷,说我适龄不嫁,兴风作浪,害得全城女子都不敢与傅经年接近,彻底断了傅经年的姻缘。

以薛嘉礼为首的贵族子弟联合上疏,要求父皇为我婚配。

母后来找过我多次,都让我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了。

“公主,这是今日送来的名单,您过目。”

朱玉将帖子放下后,替我抱不平道:“那薛世子当真是欺人太甚,陛下托他为您说媒,他却净挑些歪瓜裂枣来。”

这几日他送来不少名单,我一一看完,没一个能入眼的。

我敲着桌子,思索许久,然后唤了一声门外的洛风。

“洛风,进来。”

他进来后,恭敬道:“公主吩咐。”

看着他脸上那道疤,我很是自责。

上次他要自尽时,傅经年为救他,偏转剑刃,虽救了命,却在他脸上划了一刀,留下了疤痕。

“你过来。”我朝他招了招手。

他过来后,我起身走到他跟前,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了一些话。

“听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了。”

“去吧。”

“是!”

他低着头,耳朵却莫名通红。

我本不是良善之人,只因前世作孽太多,今生来偿还,可这却不代表我软弱可欺。

上一世我与宋婉芝正面交锋不多,大多是授意别人帮我去整治她,所以并不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

只从傅经年口中听说,她柔弱可怜,善良单纯。

这一世与她的几次交往中,我才发现,她并非表面那般单纯可欺。

她敢状告我,就说明她有十足的把握让我认罪,可最后殿上对质,她却改口了。

这说明在第二次大殿对质之前,她确信那些人会一口咬定是我授意。

可傅经年把那些人关了几天后,他们却并没有说是我指使,这才让她不得不改口。

如此来看,只有一种可能,所谓玷污,是她自己演的一出戏。

那些人,也是她买通的。

想必傅经年审出了真相,但为了保住宋婉芝,才让那些人改口说是他们自己见色起意。

他想救我,却又舍不得宋婉芝出事。

傅经年,你还真是既要又要啊!

我不去害人,但这不代表我会善罢甘休。

宋婉芝,本宫这次可要好好会会你了。

16

两日后,洛风回来了。

她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我挑眉一笑。

“果然如此。”

洛风奉我之命去假扮采花贼,将宋婉芝掳走诈了一下。

诈出她依旧是处子之身。

上次她诬陷我时,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当众说她已经被那三个歹徒抢占了身子。

我提出验身,她却情绪激动,想要自尽,薛嘉礼又替她出头,一时之间,我心乱如麻,便把这事给忘了。

这次我便顺她的意,给她一个十足的证据来状告我。

几日后,我正在看齐耀宗给我的书信,朱玉便慌忙来报。

“公主,又出事了。”

我将信折叠好,收回袖中,淡定自若道:“是宋婉芝又状告本宫了吗?”

她惊讶地张大嘴巴,“公主怎么知道,难道您未卜先知?”

我笑了笑,“走,咱们去会会她。”

去大殿之前,我让洛风去青楼找齐耀宗。

今日,趁着文武百官都在,本宫便替他说个媒。

半道上,遇到来传唤的陈公公。

他担忧道:“公主,这次可是抓了个正着啊。”

“怎么个正着法?”

陈公公道:“那歹徒把宋姑娘迷晕玷污了,他要跑的时候,被宋姑娘发现了,正好薛世子也在,将他抓获,歹徒便当场承认,是您指使的。”

“知道了。”

陈公公疑惑地看着我,“公主您不急吗?”

我笑了笑,“急有什么用,去了再说。”

这次场面倒是大,二品以上的官员全来了。

宋婉芝真的抓到了我的把柄,便迫不及待地想抓住机会弄死我啊。

进殿时,群臣窃窃私语,一个个恨不得把我杀了。

想不到,傅经年也来了。

经过他身边时,他道:“别认,我自有办法救你。”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必!”

宋婉芝哭得很伤心,不像演的。

看来她是真的相信自己被玷污了。

他旁边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看着我,一脸哀怨。

薛嘉礼说完事情经过后,便义愤填膺地指着我,怒道:“公主,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吗?”

“我没想抵赖啊。”

17

众人惊讶不已,就连正哭泣的宋婉芝也停止哭声,狐疑地盯着我。

我道:“凡事讲究一个理字,既然世子说证据确凿,那本宫也没法抵赖,但是……”

“但是什么,你又想怎么狡辩?”薛嘉礼愤慨不已。

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世子别激动,我要说的是,我名声败坏,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既然这个人说是我指使的,那我说不是也没人信,索性我便认了。”

他狐疑道:“你肯认罪?”

我无所谓地摊开手,“在你们眼里,我身上罪状太多,多这一条又何妨。”

在众人几乎要欢叫出声的时候,我冷下脸来,严肃道:“但是,我朝律法规定,凡大小案件,皆讲求人证物证俱全,缺一不可,如今人证有了,可物证呢?”

群臣中有一人怒道:“这种事能有什么物证?”

另外一人附和:“就是,男女之事,除了那些东西,怎么可能有什么物证啊?”

我指着那位官员,“哎,林大人,您说到点子上了,既是玷污,那歹徒定是留了自己的东西在宋姑娘身上的,要找物证,就要从宋姑娘身上找,咱们——”

“验,身!”

“荒唐!”薛嘉礼第一个反对,说辞依然与上次一样。

可宋婉芝却没有一哭二闹三撞柱子了。

她低着头,紧紧攥着拳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了激她,我举手发誓:“我沈淑桐向诸位承诺,只要在宋姑娘身上找到被玷污的痕迹,无论是伤痕还是任何东西,我都认罪,并且,自愿求毒鸩一杯,以死谢罪。”

话音落下,众人哗然。

宋婉芝抬头阴狠地瞪着我,“公主此话当真?”

我认真道:“当真!”

“好,我验!”

为了置我于死地,她还真是豁得出去。

就在她答应之时,傅经年却出来捣乱,“陛下,此事有蹊跷,不能仅凭那歹徒一面之词便冤枉公主,求陛下明查!”

宋婉芝伤心地看着他,“傅大哥,事到如今,你竟还替她说话。”

“微臣只是就事论事。”

傅经年,你捣什么乱啊!

我气得瞪着他。

他这是关心则乱啊。

不能心急,要诱导宋婉芝心甘情愿验身。

若我逼她验身,难免会引起怀疑。

于是,我顺着傅经年的话说:“父皇,傅将军说得是,不如先查清楚再定罪,如何?”

父皇为难地看着群臣,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此时,宋婉芝又要撞柱子,被薛嘉礼拦下。

“傅经年,你不替婉芝讨公道便算了,竟还想着她,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他生气地看着傅经年。

兄弟反目,倒是有趣。

在薛嘉礼的鼓动下,群臣要求尊重宋婉芝的决定,执意验身。

傅经年一人终究难挡众人,只得作罢。

虽然他险些乱了我的计划,可终归是为了救我。

我也不能埋怨他。

怕父皇包庇我,所以薛嘉礼自己找来了验身嬷嬷。

在大殿上等待之时,我故意说起上次宋婉芝被玷污一事。

提了一句怀疑她是想污蔑我。

薛嘉礼气道:“上次宋姑娘一直清醒着,发生了什么她能不知道吗,她何必赔上自己的清白诬陷你,公主真以为所有人都同你一样心机深吗?”

我耸耸肩,“那可不一定。”

半个时辰后,两个验身嬷嬷和宋婉芝来到大殿。

她得意地看着我,嘴角勾起,像一个胜利者一样向我挑衅。

薛嘉礼道:“两位嬷嬷不必怕,说出你们验身的结果。”

俩人相视一眼,然后跪下道:“陛下恕罪,老奴技艺不精,验身之事恐有疏漏,恳请陛下宽恕。若陛下允准,请再寻高明,或请御医协助,以确保万无一失。”

众人疑惑,“此话何意?”

18

两位嬷嬷道:“老奴验身多年,对女子身体很是熟悉,这位姑娘的身体……”

她们顿了顿,另一位嬷嬷又道:“这位姑娘并未被侵犯,而且她……她还是处子之身。”

“什么?”所有人异口同声,纷纷震惊。

“不可能,他明明侵犯了我,他亲口承认的,怎能有假?”宋婉芝指着地上跪着的男人。

一位嬷嬷道:“可能是老奴技艺不精,不如……找御医来看看?”

薛嘉礼道:“两位嬷嬷技艺精湛,不可能验错啊,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事关我的清白,父皇母后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替我脱罪的机会。

听到两位嬷嬷所言,母后道:“来人,传女医!”

宋婉芝跪在地上,害怕地发抖起来。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女医又验了一番,结果与嬷嬷相同。

“不是的,不是的,你们验错了……”

薛嘉礼依旧替她开脱,“就算没有物证,那人证又如何解释?”

我转身看着那人,问:“你可曾侵犯过那位姑娘?”

男人哭冤道:“冤枉啊,小人只是看这位姑娘身穿绫罗绸缎,腰间戴着价值连城的玉佩,便起了歹心,想要偷她的财物,所以把她迷晕了,谁知刚偷了玉佩,她就醒了,还抓着我不放,说我玷污了她。”

傅经年怒道:“那你为何说是公主指使?”

那人看了看宋婉芝,怯生生地说:“那位姑娘说要报官抓我,我很害怕,就求她饶我一命,她就说当今公主德行败坏,名声不好,只要我咬定是公主指使我玷污她,那一切罪责就是公主承担,她就不会再为难我了。”

说完,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你们看,这就是我偷的东西。”

傅经年疑惑地看着宋婉芝,他发现了什么,却没说出来。

他不说,我替他说。

我故作善良道:“不可能吧,宋姑娘身为庶女,在宋家常受嫡姐欺负,别说佩戴上好的玉佩了,就连绫罗绸缎都穿不了啊,小贼,定是你说谎。”

说出傅经年心中疑惑,我看向他,只见他表情窘迫,急忙移开目光。

薛嘉礼拿着那块玉佩,“这……确实是婉芝的玉佩,我见她这几日一直戴着。”

他又摸了摸玉佩,眉头紧皱,“这玉佩质地上好,这小贼不可能有,定是偷的无疑。”

说罢,他失望地看着宋婉芝,“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是的,他胡说,他胡说,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薛世子,傅大哥,你们相信我。”她跪着爬过去抓住傅经年的脚,可怜无辜地看着他。

我看着傅经年,心里却拧着一股劲,想看看他到底如何选择。

他抬头看着我,眼里满是自责与愧疚。

只见他低下头,选择了沉默不语。

这下该轮到我申冤了。

“上次宋姑娘一口咬定是我指使人玷污她,而且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确实被侵犯了,可嬷嬷和女医都验了,她是处子之身,明明没被侵犯,她却一口咬定是我指使人害她,请问,谁又来还我一个公道?”

说着,我看向薛嘉礼。

他紧绷着脸,而后跪在我面前,“是臣有眼无珠,错信他人,冤枉了公主,臣甘愿领罚。”

既然他都跪了,那我便卖他个人情。

“薛世子刚直不阿,恩怨分明,只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世子并无过错,求父皇莫责怪世子。”

薛嘉礼没想到我这个恶女会替他求情,表情错愕不已。

起身后,我温和笑了笑,道:“世子,以前是我年少不懂事,做下许多错事,多有冒犯之处,还望世子海涵。”

薛嘉礼羞愧地低下头去,“是臣心胸狭隘了。”

知道了宋婉芝的真面目后,他不再替她说话。

没想到,傅经年却替她求情了。

“微臣愿用军功向陛下讨个赏赐,求陛下,饶宋婉芝一命。”

在他心里,宋婉芝始终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宋婉芝看到傅经年用军功为自己求情,立马朝我投来得意的眼神。

我不以为意地哼笑一声。

宋婉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按照计划,洛风也该来了。

就在我摸着袖中的书信时,殿外传来通报。

“齐国公府大公子齐耀宗求见陛下——”

“宣!”

19

齐耀宗兴冲冲地进来,看到宋婉芝时,朝她挤眉弄眼。

宋婉芝心虚地看着他,然后假装不熟,躲在了傅经年身后。

刚从青楼出来的齐耀宗,身上带着好几种香粉味,令人作呕。

他故作风雅,行完礼后,便问我:“表姐,可成了?”

我笑道:“你且等等。”

在众人疑惑时,我拿出袖中的书信,大声道:“今日本宫做媒,将宋婉芝许配给齐耀宗。”

“你说什么?”傅经年先开口,脸上略带愠色。

我将书信交到他手上,“将军别急,本宫知道你喜欢宋姑娘,可人家已经心有所属,你不能夺人所爱啊。”

宋婉芝又哭了起来,抓住傅经年的手臂,“傅大哥,我没什么的,公主不喜欢我,要将我强嫁给齐公子,我嫁就是了,你不要为了我和公主生气。”

我勾起唇角,捏着她的下巴,心疼地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啧啧啧,真是一张清纯可人的脸啊,宋姑娘说本宫强嫁,到底是不是强嫁,咱们一会儿就知道了。乖哦,别哭了,哭丑了,你的傅大哥可就不喜欢了。”

傅经年皱着眉头,不悦地看着我,“我不喜欢……”

他话没说完,我便打断。

“诸位,齐耀宗两日前求本宫为他做媒,他信中说,自己与婉芝姑娘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婉芝姑娘想要个名分,所以他来请我做媒,成全他与婉芝姑娘。”

上一世,齐耀宗也送来一封书信,信中所言与今世一模一样。

齐耀宗说,他与宋婉芝一见倾心,俩人私下多有往来。

宋婉芝身份低微,不求正房夫人名分,只求一个妾室。

她怕自己嫁入齐家会受人欺负,便让齐耀宗来寻我做媒,以我的身份和名声,只要我做了媒,就算她身份低贱,旁人也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她几分薄面。

我那时以为宋婉芝单纯善良,如白莲一般圣洁,绝对不会喜欢齐耀宗这种浪荡纨绔。

便以为是齐耀宗哄骗我,想让我把宋婉芝强嫁给他。

那时我本想与傅经年求和,怕真做了媒人会让他更加厌恶我,便没有答应。

谁知我还没来得及求和,宋婉芝便偷偷给傅经年送同心结。

我发现后,怒不可遏,便答应了齐耀宗。

两月后,傅经年出征,我便逼着宋婉芝嫁给了齐耀宗做妾。

傅经年回来后,与我的关系彻底恶化。

如今重看这封信,只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齐耀宗纨绔浪荡,蠢笨如猪,他绝不可能想出这种法子来骗我。

既然是宋婉芝让他来找我做媒,那她的目的一定是为了让傅经年误会我,让我背上更臭的名声。

我派洛风跟踪过齐耀宗,发现他的确与宋婉芝私下有往来。

前世我没中她的计,忍气吞声等到傅经年出征后再行动的。

她想算计我,没想到却自食恶果,真的做了齐耀宗的妾。

这一世,我既要让她嫁给齐耀宗,也要为我博个成人之美的好名声。

20

傅经年看完信,薛嘉礼便接了过去,一个接一个,大家都看完了。

“既然大家都没什么异议,那不如一起做个见证,成全一对璧人?”

“什么?”宋婉芝惊讶不已。

她抢走那封信看了看,立马委屈地哭了起来,然后拉着傅经年的衣服,柔弱可怜地说:“傅大哥,他胡说,我怎么会与他这种纨绔私定终身,他污蔑我。”

傅经年无动于衷,她又看向我。

“公主,您不能因为他是您的表弟就助纣为虐啊。”宋婉芝跪在我面前,一句话便把脏水泼到了我身上。

“民女知道您怕我抢走傅大哥,所以便要将我嫁出去,民女不敢和公主抢什么,民女愿意听公主的话,只求公主为民女寻一个本分温良之人,莫将民女送到这纨绔手中。”

她刚说完,齐耀宗便怒不可遏地冲出来,“嘿,宋婉芝,你怎么倒打一耙,明明是你要我去求公主做媒,是你送了这香包说倾心于我,怎么如今反咬一口,说我逼你嫁给我呢?”

齐耀宗拿出香包,宋婉芝却说这是旁人的,与她无关。

我拿着香包看了看,道:“这香包做工精致,所用布料乃是上好的云锦,你爹上个月刚从西域带来一批云锦,全城只有你家有,宋家只有两个女儿,宋婉平不善女红,而你又是全城知名的心灵手巧,你能抵赖不成?”

宋婉芝赖不掉,便说是齐耀宗偷的。

齐耀宗气得双手叉腰,然后指着她,“你身上这衣服,头上的金钗,都是我送的,还有我送给你一块定情玉佩,你也收了,你若还想抵赖,我可以找那些铺子的老板替我作证。”

薛嘉礼走出来,将那枚玉佩给齐耀宗看,“你说的玉佩,是这块吗?”

齐耀宗拿着看了看,睁大眼睛,激动道:“正是这块!”

“傅大哥,他们两个起来污蔑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宋婉芝又去傅经年面前装可怜。

傅经年冷冷地看着她,只道:“宋姑娘,我已救你两次,恩情也还清了,以后你我两不相欠,你的事,我不会再管。”

恩情?

他与宋婉芝之间,难道有秘密?

宋婉芝无话可说,便瘫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我道:“宋婉芝,你如今名声败坏,这城中适婚男子恐怕都不愿娶你了,不如你考虑考虑,嫁给齐耀宗,毕竟他是国公府的大公子,身份地位非旁人能及,你嫁入齐家,也算高攀了。”

齐耀宗气呼呼说:“想让我娶她可以,她只能做妾,这是她自己说的,不求正房之名,只愿做妾。”

宋婉芝阴狠地瞪着我,咬牙切齿道:“好,我嫁!”

还真是能屈能伸。

她若心地纯良,将来必成大器,可偏偏,她的聪明用来害人,结果自食恶果。

宋婉芝嫁入齐家后,齐耀宗的姬妾知道了她在群臣面前污蔑了齐耀宗,便联合起来欺辱她。

她整日忙着应付内宅斗争,无暇再坑害我了。

我感叹不已,命运真是奇妙,我明明改变了许多,可有些人的命,却永远不会变。

只盼今生我的结局会好一点。

正悲伤时,朱玉匆忙来报。

“又怎么了?”我头快大了。

“公主,昌平侯带着薛世子去向陛下提亲了,想要与您结亲。”

“什么?”

薛嘉礼与我并不相熟,而且他对我又极其厌恶,为何还要求亲?

“洛风,备马,去昌平侯府。”

21

去侯府的路上,有人拦住了马车。

洛风冷冷道:“公主,是傅经年。”

若不见,他会一直纠缠,不如趁早说个明白。

“请傅将军上马车,你先去侯府递帖子。”

“是!”

傅经年上车后,便让他的随从缓缓驾着马车。

“将军有何事?”

他温声道:“昌平侯府提亲了。”

“本宫知道。”

“你……可会嫁?”他垂眸低头,看不清神色。

如果嫁给别人能彻底断了与他的孽缘,那我不如嫁了好。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父皇母后皆同意,我为何不嫁?”

我淡淡一笑,“再说,薛嘉礼为人正直,温和谦逊,有过必改,有错必认,与他结亲,再好不过。”

傅经年闻言,神色一滞,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沉默片刻,低声道:“公主当真要嫁入侯府?”

我抬眸直视他,语气平静而疏离:“本宫与薛世子天作之合,自然要嫁。”

傅经年握紧拳头,指节发白:“可公主明明......”

“将军慎言。我打断他的话,“本宫与将军,不过是君臣之谊。还请将军自重!”

傅经年苦笑一声:“好一个天作之合,好一个君尘之谊!”

“将军请下车,侯府快到了,若是被本宫的准驸马看到了,引起误会可就遭了。”

他盯着我,嘴角勾起,眼里满是不甘。

“沈淑桐,是你招惹我在先,如今想反悔,来不及了!”

说完,他跳下马车离开,不给我问清楚的机会。

他想做什么?

马车缓缓停下,侯府已到。我起身下车,心有余悸地回头看去,却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洛风已经送了消息,侯府众人便等候在门外迎接。

进府后,我道:“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薛嘉礼吩咐众人退下,将我请去书房。

我开门见山,“你明知我名声不好,为何还要求娶?”

他看着我,温润一笑,而后作揖赔礼,“之前无礼之处,还望公主海涵,臣之所以求娶,只因倾慕于公主殿下,别无二意。”

“你,倾慕我?”

他道:“不怕殿下笑话,那日殿上,您临危不乱,聪明睿智,以一己之力对抗诸多达官显贵,不卑不亢,为自己正名。”

说完,他满是钦佩地看着我,“此等风采,令臣折服,臣此前对殿下成见颇深,可殿下却不计前嫌,原谅于我,这等胸襟,臣自愧不如。殿下尚未婚配,又无意中之人,所以臣斗胆提亲,想与公主结为良缘。”

他眼神真挚,说得真诚,毫无溜须拍马之意。

“世子,你不怕我名声不好吗?”

“那又如何,人无完人,谁没有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况且依臣所看,公主并非刁蛮跋扈之人。”

“可是……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薛嘉礼一愣,随即笑道:“无碍,公主若不愿嫁,臣自会退亲。”

犹豫许久,我还是开口了,“不是不愿嫁,只是……能不能请世子帮我一个忙?”

“殿下请说。”

22

说完后,他惊讶道:“殿下想与臣做有名无实的夫妻,待一年后与臣和离?”

“正是。”我坦然道,“一年之内,世子若想反悔,随时可以和离,若你想再娶,我也不会干涉。”

“公主为何......”

“世子不必多问。”我打断他,“你若不愿意,可以拒绝,我不会怨你的。”

薛嘉礼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臣答应殿下,能与殿下做一年夫妻,也是臣之幸。”

我微微一笑,感激地看着他:“多谢世子成全。那我就先告辞了,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八。”

“为何如此着急?”

我笑了笑,“怕夜长梦多。”

他不解地看着我,“好吧,臣送殿下回去。”

“不劳烦世子了,请留步。”

离开侯府后,我长舒一口气。

与薛嘉礼订下婚约后,我便哪里也没去过,整日待在寝宫,跟着绣娘学女红。

虽然只是假意成亲,可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要送给驸马的荷包和同心结还得我亲自做才是。

只是这鸳鸯实在难绣。

朱玉看着我绣的荷包,昧着良心夸好看。

洛风却直言不讳,“像鸭子。”

我气馁地扔下针线,“不绣了,你们退下吧,本宫要休息一会儿。”

人都走后,我点了安神香,躺在榻上休憩。

自从重生后,我夜里总是睡不好,每每入梦,总是能看到前世种种。

与傅经年争吵不休,对仆人非打即骂,困于内宅,撒泼发疯,将自己活活逼成了一个疯子。

最后被万人欺辱而死。

只有靠着安神香,才能睡个好觉。

不多时,我又入了梦。

可这次的梦,却与往日不同。

傅经年提着剑,浑身是血,闯入军营,将那些欺辱过我的人斩杀于剑下。

他拖着重伤的身体,艰难地走到乱葬岗,在一堆臭了的尸山血海中,徒手翻找着我的尸体。

我站在旁边,看着自己虚无缥缈的身体,恍惚许久。

难道……这是我死后发生的事吗?

23

在一堆腐烂的尸体里,他找到了我已经发烂发臭的身体。

他不嫌弃地抱在怀里,哭得声嘶力竭。

将我抱回去后,他把我埋进了傅家祖坟,亲自刻碑。

吾妻沈淑桐!

坐在墓前,他喝着酒,自言自语起来。

“公主,年少时你曾拦在我回城的路上,对我说,要我做你的驸马,那时的你明媚可爱,悄悄爬进了我的心。”

“我想过要求娶,可我一介武夫,自觉配不上你,又怕与你表明心意,坏你名声。”

“那夜你为我下药,我并不怪你,只觉得委屈了你。”

“皇上赐婚后,我很开心,又很害怕,怕伤害到你,更怕你我因此心生嫌隙。”

“本以为与你结为夫妻是幸事,可我没想到,你却找人玷污了宋婉芝。”

说到这里,他满是悔恨与纠结,给自己灌了许多酒。

“我告诉过你,我对宋婉芝没有任何男女之情。我之所以帮衬她,只因她曾救过我一命,可你听信他人谗言,一错再错,终不可挽回。”

“阿念,你此生犯下的罪,造下的孽,我替你受着,生不得安,死不得好,生生世世,受世间苦痛,不得善终。只愿你洗清罪孽,清清白白地去投胎做人,来世不要再遇到我了!”

阿念,许久没人唤这个名字,我都要忘了自己还有个乳名。

说完,他摔碎酒壶,磕头三下,起身离开。

望着他的凄苦的背影,我心中疼痛不已。

短短一梦,我却将傅经年的后半生走完了。

新帝怕傅经年功高盖主,所以派他去镇守边关三年。

我失人心太久,亲信一一背叛于我。

宋婉芝献计,将我辱杀,诱傅经年造反,好找到理由将他杀死。

傅经年为我报仇后,率领十万精锐围守在皇城外,按兵不动,只求新帝重查我谋反一事。

新帝将宋婉芝推出去顶罪,绞杀后,将她的人头送给傅经年,替我洗刷了冤屈。

可我恶女之名深入人心,无人肯信。

傅经年负荆请罪,替我担下叛贼之名!

他从长武门跪下,三步一拜,十步一叩,经过漫长的朱雀道,遭受百姓唾骂与殴打。

四千九百鞭,皆落在他身上。

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他合眼前,看到了我。

“公主,是我眼花了吗?”

我哭着跪在他面前,摇摇头,“傅经年,是我,沈淑桐。”

“你恨我吗?”

“不恨,不恨……是我对不起你,傅经年,我错了,真的错了……”

他笑着抬起手,却摸不到我的脸。

含泪道:“如果有来世,你不要再遇到我了。”

我点点头,“好,你也不要再遇到我了,这是我们约定好的。”

“好。”

百姓都说,傅经年一生忠贞为国,却被恶女沈淑桐所累,背上叛贼之名,受鞭刑而死。

死后尸体被野狗啃食,不入黄土!

原来,是他替我承受了罪孽,换来我重活一世的机会。

送走傅经年后,我的梦,结束了。

“傅经年,你我之间,终究是孽缘。”

睁开眼时,我心中的痛楚久久未散。

我要的,无非是他的偏爱。

可他是大将军,胸怀天下,身负重担。

他爱的是国,是百姓,其次才是家,是妻子。

我坏事做尽,天理难容,即便他爱我,可是他却无法让他违背道义去维护我。

两个背道而驰的人,注定无法结出善果。

24

解开心结后,我不再纠结前世过往。

只愿今生他功成名就,一生欢喜。

在我待嫁的这些时日,傅经年多次求见,都被我拒绝了。

只要我成了亲,他便会断了念想。

我与他,断不能再有牵扯。

皇帝嫁女,普天同庆。

侯府娶亲,何等风光。

炮竹声响起,朱玉跑进来,开心道:“公主,侯府迎亲的仪仗队来了。”

听着炮竹声,我心里却莫名很慌。

朱玉递给我一杯茶,“公主第一次嫁人,紧张在所难免,喝口茶压压惊。”

“朱玉,你出去看看,迎亲队到哪里了。”

“是,奴婢这就去。”

喝完茶,我越发心慌了。

慌到头晕眼花。

不对劲啊,怎么会这么晕?

看到桌上的茶,我恍然大悟,茶有问题!

朱玉为什么要害我?

我转身要跑出去喊人,谁知刚站起来便腿脚发软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间,我看到朱玉进来了。

她缓缓走过来,蹲在我身边,愧疚道:“公主,对不起了。”

朱玉,为什么……

醒来时,我躺在陌生的房间,身体又热又难受。

窗口站着一人,看不真切。

我声音沙哑,虚弱地说不出话来。

“你是谁?”

那人转身缓缓走来,走到床边时,我才看清他的模样。

“你……怎么会是你?”

傅经年!

他平静地看着我,没有一丝表情,可眼神里却充满了占有欲。

傅经年坐了下来,勾起我一缕长发,俯身放在鼻尖痴迷般轻嗅。

“怎么不能是我?”

“傅经年,你要干什么?”我抬起手想推开他,可是手臂无力,撑在他肩上,却像欲拒还迎般令人羞耻。

他不顾我的反抗,拉开我的衣领,在我肩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吻。

“公主,礼尚往来,很公平,不是吗?”

“傅经年,不要这样,求求你……”

他掐住我的下巴,红着眼尾,偏执地看着我,“迟了,太迟了,我不会让你嫁给薛嘉礼,哪怕你恨我,我也不在乎。”

“傅经年,我求求你,放开我。”

他勾唇笑了笑,松开手坐起身来,“好啊,听公主的。”

我警惕地盯着他,急忙坐起来往床角缩去。

他竟然真的坐在原地不动了。

可是……

我好难受。

25

“朱玉……朱玉为什么要帮你?”我痛苦地抓紧胸前的衣服,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可药性太强,一波又一波袭来。

他起身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良久,才道:“朱玉啊,她是我在边关救下的一个孤女。”

“你故意把她送到我身边来的?”

“是啊,其他人跟着你我不放心,尤其是那个碍眼的洛风,”他眼中染上一层阴鸷,幽幽开口,“他看你的眼神,我很不喜欢,真想挖了他那双眼睛。”

药力一阵强过一阵,我浑身滚烫,脑子也不清醒起来。

“给我水,我要喝水。”我爬到床边,翻身掉了下去。

傅经年提着茶壶走过来,将我抱上床。

“给我水。”我抓住他的手,想去抢他另外一只手上的茶壶。

他抬起手,道:“张嘴。”

我仰起头,张开嘴等着他给我水喝。

他轻笑一声,将茶壶嘴对准我的嘴巴,茶水缓缓倒了下来。

我饥渴地吞咽着,水从我嘴角流下,浸湿了身上鲜红的嫁衣。

不够,还不够。

我好热,好渴。

本能的欲望终究战胜了理智。

我打开他手里的茶壶,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扑倒在床上。

“傅经年,救救我……”

他摊开手,眼神中满是欲望,缓缓开口,蛊惑我道:“公主,解药就在这里,你自己来拿。”

我双手无力,趴在他胸口,求他道:“救救我,傅经年,求你!”

他闷哼一声,握住我的腰,将我翻了个身压在身上。

手慢慢解开我衣服的腰带,道:“公主,这可是你求我的。”

我搂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红纱帐落,两道呼吸声急促纠缠,空气暧昧燥热,让人迷失了自己。

在欲望的泥淖里,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一次次情动中,我逐渐清醒,又自甘堕落。

这真的只是出于欲望吗?

如果眼前之人不是傅经年,我还会用这种方法救命吗?

不会的。

因为是他,所以我沉沦了。

温柔地亲吻我的男人,眼里满是我前世奢求的爱意。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男人才不舍地停了下来。

我清醒过来,打了他一耳光。

他苦笑一声,捡起地上的发钗,送到我手里,然后握住我的手,朝他心口插去。

我急忙阻止他,“你要干什么?”

“杀了我,你便能嫁给薛嘉礼了。”

“傅经年,你疯了吗?”

“是,我疯了。”

他苦笑道:“你可以为了一个侍卫下跪求我,可以答应嫁给曾厌恶你的薛嘉礼,可以对任何人笑,可唯独对我,你冷漠无情。沈淑桐,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厌恶?”

“你既厌恶我,又为何要招惹我,你骗得我满心满眼都是你了,你却说你只是年少无知。”

“一句年少无知,就能将人的真心如此践踏吗?”

一声声质问,让我哑口无言。

冷静下来后,我穿好衣服,淡漠道:“傅经年,你我之间,绝无可能!”

我转身离开,只听屋内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吼。

侯府娶妻,公主却逃婚了。

我换下嫁衣,泡在浴桶里掩面痛哭。

洛风候在门外,关切地问我怎么了。

我穿好衣服,掩盖住脖子上的吻痕,开门看着他,挤出笑容,道:“备礼,我们去侯府道歉。”

“是。”

昨日我回来时,在路上遇到了寻找我的洛风,他替我掩护,助我回到皇宫。

即便看到我披头散发,妆容凌乱,也没有多问什么。

我何其有幸,能让他如此忠心。

26

行至昌平侯府,却不曾听到风言风语。

刚走到中院,便看到傅经年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

与他迎面遇上,我心中倏然恐慌起来。

难道他说出了昨日之事?

我们隔空相望许久,谁都不敢动一下。

洛风走到我跟前,轻声道:“公主莫怕。”

我低下头去,紧张地走了过去。

从傅经年身边路过时,他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顿住脚步,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你就这么怕我吗?”他语气里满是失落。

“傅将军,请自重。”我甩开手,急忙退到洛风旁边。

他扯开嘴角笑了笑,哀怨地看着我,“公主,是我不知好歹冒犯了你,从今往后,你想嫁谁就嫁谁,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咱们……一别两宽,永不再见!”

说完,他便走了。

我回头看去,他的背上,竟然被血染红了。

我急忙伸出手去,却还是忍住了。

转过身时,听到侯府下人惊呼。

“快叫大夫,傅将军吐血了。”

我闭上眼,攥紧拳头,不敢回头。

我怕一回头,就再也纠缠不清了。

傅经年,恨我吧。

我就是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离开我,你才会改变命数。

见到侯爷与夫人,还有薛嘉礼,我愧疚万分,当即便跪下道歉。

薛嘉礼急忙扶起我,“这事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如此。”

“是我逃婚,让侯府颜面受损,这都是我该受的。”我不肯起来。

薛嘉礼道:“公主当真是胸襟宽广,不但责罚傅将军,还替他承担过错。”

我心中一凉,傅经年还是说出去了吗?

“这事……不怨他,我也曾……”

侯爷怒道:“怎么不怨他,他为了报你当年在玄武道上当众戏弄他之仇,竟胆大妄为将你劫走关押,害你错过拜堂礼,想让你背上逃婚的骂名,还让我侯府颜面尽失。”

侯爷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错愕地看向薛嘉礼,“傅经年,是这样说的?”

他点点头,“傅将军今日负荆请罪,自请鞭笞六十。”

原来,他背上的伤,是那样来的。

离开侯府后,我失魂落魄,脑海中满是他凄苦悲伤委屈隐忍的模样。

回到宫中时,朱玉正跪在院子里。

她道:“奴婢知错,可奴婢的命是将军救的,奴婢曾发过誓,一生只忠于将军一人,公主待奴婢很好,奴婢万分感激,可忠义两难全,奴婢只能对不起公主了。”

说罢,她自请以死谢罪。

我不愿杀人性命,便放她离开。

谁知她竟拔出洛风手中的剑,打算自刎。

洛风及时拦住她,夺下她手中的剑。

“公主,您杀了奴婢吧。”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含泪看着我。

我淡淡道:“你走吧,回到傅将军身边,效忠于他,护他周全,傅将军安好,便是我大夏之福。”

她伏在地上痛哭,磕了三个头后,便起身要走。

离开时,她道:“公主,将军已经向陛下上奏,要去平定贼寇,镇守边关,此生……永不回城。”

永不回城……

原来,傅经年说的永不再见,是这样。

我擦掉眼泪,笑了起来。

这样也好,至少他能活着。

只要他不回来,将来便不会功高盖主,更不会成为新帝的心中刺。

边关送来急报,敌寇扰乱边境,攻下两座城池,急需支援。

傅经年鞭伤未愈,便披甲上阵,提前出征了。

他出发前,我偷偷躲在人群中,送他最后一次。

坐在马上的他,脸色苍白,满目哀伤。望着皇宫方向,迟迟不肯下令出发。

践行的官员催促两声后,他才依依不舍地下了令。

“出发!”

出征的号角响起,犹如一曲悲歌,让人无比哀伤。

前世,我想与他求和,可是却因嫉妒宋婉芝送他东西,又与他吵了一架。

那晚,他负气出走,没有回来。

第二天,他便奉命出征了。

那时我赌气,没去送他。

或许前世的这时,他也同现在这样,等着我来送他。

前世错过了,便是永远错过了。

这次,他不会回来了。

27

傅经年替我挡下逃婚的骂名,可这城中,却再也无人敢求娶。

薛嘉礼来寻过我,他不介意旁人的闲言碎语,愿意娶我为妻,护我一生。

可是,傅经年已经与我断了孽缘,我又何须再忧心嫁娶之事。

我不愿再困于后宫,做一个不问世事只知享乐的公主。

重活一次,我该活出风采,才无愧于自己。

父皇给了我权力,赐我皇令,让我承担赋税一事。

除此之外,只要我愿意做的事,他全力支持。

得到父皇特许,我便要着手经商,与宋家争皇商之名。

未来的新帝为了除掉傅经年,便拉拢了皇商宋家。

他与宋家勾结,收买我所有的亲信,将我架空。

宋家因家财万贯,得到新帝重用,在朝中呼风唤雨,以至于让宋婉芝敢将我送去军营,充当军妓。

这一世,我要让他们失去兴风作浪的资本。

经商之道我不懂,所以我便四处奔走,私下宴请大夏十二城中颇有资历的商贾,让他们为我所用。

宋家以皇商之名,收买当地官府,提出不成文的规矩,没有打上官印的商品,超过十钧者,一律禁止出售。

他们垄断了所有商路,不给其他商户分一杯羹,这引起了众多商贾的不满。

可当地有名的商户斗不过官府,又不愿与宋家为伍,所以便逐渐没落。

我便以江南着手,开通我的商道。

江南王家是最大的茶商,可是他们苦于没有销路,导致茶叶滞销,发潮变质。

宋家以极低的价格将茶叶收购,打上官印,高价出售,赚得盆满钵满。

若非我此次暗访,还不知道宋家竟作出这种欺上瞒下的恶事来。

他们每年给国库的供给,与他们赚到的相比,简直九牛一毛。

宴请了王家家主后,我与他订下书面协议,他名下的茶铺茶庄以及茶田皆租赁于我,他代我打理,所赚利润扣除租金外,我再分他三成。

他替我出面,与江南四城的所有茶商合作,皆归于我名下。

而我也以“谢寒衣”之名,成为茶商的幕后老板。

为了拉拢江南各地的官员,我将江南四城的税赋减免三成,又承诺将茶行利润的一成分给官府。

凡不从者,我便以他们官商勾结为由威胁一番。

威逼利诱之下,他们纷纷倒戈。

宋家能用钱买,我为何不能。

我不但用钱买,我还用权压。

钱权之下,焉有傲骨?

用同样的方式,我将江南所有不与宋家为伍的茶行、纺织、陶瓷等产业纷纷收购,与他们订下书面协议,给予他们相应的分成。

如此一来,那些滞销的产品不但能打上官印卖出去,还能激励那些商户与宋家斗争的决心。

辗转各地联络商户的这一年里,我日夜研读商道典籍,向各地商贾请教,终于摸清了经商的门道。

虽是皮毛,但边学边做,总会精通的。

洛风一路伴我同行,为我奔波,不曾有过半句叫苦的话。

我们风餐露宿,喝着凉水,啃着干到崩牙的烧饼,却并不觉得苦。

看着那些即将没落凋零的商铺起死回生,我心里很是高兴。

三年时间,如白驹过隙。

各地的账册送到我手上时,我颇为欣慰。

只三年,我名下的产业便足以与宋家争个高低。

三年里,我暗中拉拢那些已经投靠宋家的商户,给出更高的利益与他们合作。

商人总是重利,谁给的多,就跟谁。

他们明面上依旧和宋家合作,可私下里便是我安插在宋家各个产业的眼线。

宋家的经商的门道,被我摸得一清二楚。

我的产业做大了,宋家便不得不重视了。

洛风送来王老板的加急密信。

信中说,宋家嫡女宋婉平去了江南,想约“谢寒衣”一见。

我将密信放在蜡烛上点燃,吩咐洛风道:“去找齐家二公子,就说齐国公年迈,齐家该换家主了。”

28

齐家二公子齐光宗是妾室所生,常受国公夫人排挤打压,难以出头。

上一世齐耀宗继承齐国公之位后,便被他这个二弟蛊惑,迷上了赌博。

短短两年,齐耀宗便败光了齐家家产,落魄潦倒,最后得了脏病,死在了青楼。

齐光宗顺利继承国公之位,开始重整齐家。

他心有大志,可惜只因为身份地位不如人,便籍籍无名,无处施展才能。

后来宋家得势,宋婉芝恨齐家虐待她,便挑拨离间,让宋家打压齐国公府。

最终齐国公府没落,齐光宗郁郁不得志,遣散所有下人,放了把火,把整个国公府连同自己都烧了。

死后遭世人诟病。

我那时只觉此人是个人才,忍辱负重,深谋远虑,可惜生不逢时。

现在,或许能扶持他一把,顺便在朝中培养我的人,好为将来打算。

一个时辰后,洛风便将人带来了。

“齐光宗拜见殿下。”他撩起衣服下摆,跪下行礼。

“抬起头来。”

他缓缓抬头,眉心微皱,眼神里满是困惑与警惕。

我上下打量,此人身形消瘦,比普通男子要矮上许多,长得眉清目秀,面容光洁,像个姑娘。

怎么看都很奇怪。

以前我与齐耀宗交好,我是恶毒表姐,他是纨绔表弟,俩人臭味相投,多不受人待见。

齐光宗如此看着我,估计是怕我为难他。

“齐二公子请坐。”

他起身后,彬彬有礼地点了个头,然后坐下。

我灵机一动,起身为他倒了杯茶。

“二公子请喝茶。”

他拘谨地站起来,要从我手里接茶,“多谢公主。”

我故意装作手抖,把茶泼到了他胸前。

要为他擦时,他急忙后退,警惕地盯着我。

我道:“二公子衣服湿了,也不成样子,不如跟本宫的随从去换件衣服,之后本宫再同你说今日请你来的目的?”

他为难地看了看我,终究还是答应了,“如此便麻烦殿下了。”

“洛风,带二公子去换衣服。”

洛风看着我,我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立马明白。

过了半天,洛风急忙跑来,脸颊通红,神色慌张,表情还有些害羞。

“怎么了?”

还从未见他这么失态过。

他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又红了脸。

我掩唇一笑,“知道了,你下去吧,别让二公子看见你这样。”

“是。”

洛风走后,齐光宗便来了。

洛风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太大,他便将袖子挽了起来,看着甚是可爱。

坐下后,他问我洛风去寻他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让洛风将那些账册拿了过来,放到桌上,给齐光宗看。

看完后,他颇为惊讶,“公主,这是?”

“你可看得懂?”

他点点头,“以前父亲将一些铺子交给我打理,我便懂一些。”

以前?

也就是现在他没有经营铺子咯。

估计是国公夫人有意打压,所以才将他困于后宅。

“你可听过江南新崛起的商户谢家?”

他想了想,而后睁大眼睛,仰慕地问:“可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谢寒衣?”

我点点头。

“听过,宋家嫂子常在家中提起,因为谢家的崛起,他们宋家的生意受到了影响,便听她说了许多。”

我道:“二公子可想知道这谢寒衣是谁吗?”

他激动地点点头,“想,我仰慕此人已久,可惜我只是个不得志的普通人,想见这位大人物,难上加难。”

说着,他失落地低下头去,盯着那些账册,然后震惊地抬起头,“这些账册……难道殿下您就是……”

我举起茶杯,“其实,谢寒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29

他急忙恭敬地倒了杯茶,与我碰杯后一饮而尽。

谢寒衣,不是我,而是所有被宋家打压的商户联合起来的一个群体。

将事情告诉齐光宗后,他仰慕地看着我,眼中闪烁着泪光。

他当即跪下,“殿下胸怀大义,聪明睿智,不似坊间传言那般不堪,光宗鼠目寸光,轻信谗言误会了殿下,还望殿下海涵!”

我虚扶一把,“二公子请起,本宫年少时确实做了许多错事,不怪他人那样说。我今日找你,另有要事相商。”

“殿下所为何事?”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敲了敲账册,“宋家已经怀疑起谢寒衣的身份了,宋婉平去了江南扶城,要约见谢寒衣,若一直不见,宋家不会罢休,本宫不能出面,所以……本宫想让你做这谢寒衣!”

他高兴地看着我,不一会儿又失落起来。

“能为殿下效劳,是光宗之幸,可是……宋婉平来齐府时见过我,恐怕我……”

我起身上下打量,道:“只见过一面而已,应当不会记得那么深刻,只要二公子改头换面,她定认不出来。”

“怎么改头换面?”

“本宫观二公子身形纤瘦,内容清秀,不如男扮女装如何?”

“什么?”他眼珠转了转,害怕地抓紧了衣服。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公子别怕,你扮作女子,只在江南出现,与那宋婉平周旋一番,不会有人发现的。”

“可是……”

看他依旧犹豫,我便惋惜道:“同为国公之子,齐耀宗花天酒地,一事无成,却深得国公庇护,二公子温良恭谦,身怀本事,却不得重用,甚至被打压欺辱,将来要是让齐耀宗继承了国公之位,别说二公子你会被他踩在脚下了,就连整个国公府,也要被他败光。二公子甘心就这样碌碌无为一辈子吗,只因不是嫡出,就要忍受他人欺辱,甚至屈居于一个废物之下,二公子甘心吗?”

他猛地拍桌而起,“我不甘心,我娘被国公玷污,不得已生下我,却被大夫人处处欺辱,害她惨死,我怎么可能甘心!”

看他沉浸在痛苦和仇恨之中,我便握住他发抖的手,“二公子,都过去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强大,与那齐耀宗争一争国公之位,一再忍让,只会让自己更悲惨。”

他看向我,感激地扬起嘴角,却流下了眼泪。

“从未有人同我说过这些,谢谢殿下。”

攻心之下,齐光宗终于对我坦诚以待了。

寝宫里,他脱去衣服,露出被裹着的胸部,委屈地看着我。

假扮男子十七年,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我忽然眼睛酸涩。她将这些年自己的悲惨遭遇与我说了一番,我感同身受,甚是悲伤。

前世她放火自焚,想必也是怕自己的女儿身被人发现。

她换上我的衣裙,我为她施了妆容。

看着女子模样的她,我惊叹不已。

实在是倾国倾城。

30

“洛风。”我唤了一声。

洛风急忙进来,“公主……”

他抬头时,瞬间愣住,盯着齐光宗看了许久,眼里满是惊艳。

我轻咳一声,他立马回神,而后红着脸窘迫地低下头去。

“漂亮吗?”我得意地问。

他摸了摸后脑勺,害羞地点点头,“很漂亮。”

“像齐光宗吗?”

他摇摇头,“完全不像。”

齐光宗看着洛风害羞,自己也害羞起来。

“不像便好,明日你便护送寒衣姑娘去扶城吧。”

洛风始终不敢抬头,道:“是!”

我将帖子送去国公府,同国公夫人说我看上齐光宗了,想将他收为我的男宠。

国公夫人巴不得齐光宗没出息,做男宠这种不光彩的事,她自然答应。

有了谢寒衣,我便要谋划一下两个月后的皇商竞标会了。

一个月后,齐光宗与洛风回到皇城。

为了方便齐光宗以谢寒衣的身份出现在皇城,我为她置办了一处宅院,就叫谢府。

谢寒衣出现在皇城的消息散布出去后,很多达官贵胄都去拜访,想拉拢她。

我坐在幕后指导,她坐在幕前应对。

一来二去,我们拉拢了许多官员。

有了这些官员的支持,还有我这个公主的偏爱,谢寒衣便不愁皇商竞标了。

短短半个月,谢寒衣是一位妙龄女子的事便传遍皇城。

我让洛风带人埋伏在谢府外,以防宋家出手。

果然,在竞标会的前一天,有杀手潜入了谢府。

他们扑了空,被洛风带人当场抓获。

那些人倒是忠心,嘴里早就藏了毒药,被抓住后,咬毒自尽。

他们使阴招,我便回以大礼。

这次竞标会,我不但要夺走他皇商之职,也要将他们宋家彻底扳倒。

竞标所用商品货物都封存在专门的库房,由官员看护。

我早已派人将守护的侍卫调换成了自己人。

夜里子时,宋家派人去了库房。

侍卫假意恭维,将人放了进去。

良久,人走后,侍卫同我禀报,宋家的管家给谢家的竞标商物中放了毒。

侍卫抓来老鼠,将那商物喂给老鼠,老鼠不一会儿便抽搐死亡了。

真是好歹毒的心。

明日竞标,茶叶粮食等可食用的货物都是要官员亲自品鉴的。

宋家这是要置谢寒衣于死地啊。

“换一批货。”我冷冷吩咐。

齐光宗一夜未眠,坐在院子里盼着天亮,洛风守在一旁,陪着她。

一抹光穿透窗棂照进来时,我伸了个懒腰,终于天亮了。

竞标会上,许多官员与众多商会有名望的老人都来了。

竞标时,一半人支持我,一半人支持宋家。

两家的货品都是上好的,分不出胜负。

直到品鉴茶叶时,谢家的货品出了问题。

户部侍郎喝了谢家茶叶煮的茶,当即便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大喊。

其他人见状,还没喝便放下了。

宋家家主宋廷立马跳出来,指着谢寒衣道:“大胆,你们谢家竟敢下毒。”

31

谢寒衣临危不乱,“你怎知道是毒,万一是泻药呢?”

“不可能是泻药,明明就是砒霜!”

他话音落下,我便带着人从门外进来,“哦,是吗?”

众人听到我的声音,急忙看过来。

我昂起头,摆出公主的架子,目不斜视地走去主位。

众人行礼后,宋廷便迫不及待地向我告状。

我冷冷地瞥着他,“你怎么知道是砒霜,而不是其他毒药?”

他害人心急,自己漏出破绽来。

我继续追问:“难不成这毒是你下的,所以你才断言这是砒霜?”

众人皆怀疑地看向宋家家主。

“公主明鉴,草民只是一时情急,信口胡说的。”

谢寒衣道:“公主殿下,民女既然要竞标皇商,不可能愚蠢到给自己的货物里下毒,大家都知道,商行竞争多用腌臜手段互相坑害,民女货物里的毒,说不定就是宋家下的。”

“你一黄毛丫头,休要污蔑宋老爷。”一位官员出来指责谢寒衣。

此时,官员分成两派,一派是被谢寒衣拉拢的,另一派是常年收了宋家好处的。

“此事,还请公主殿下决断。”他们纷纷给我施压。

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既然双方都有理,那这样吧,你们两位都尝尝这茶,是不是毒药,由你们自己决断。”我抿唇一笑。

我这个公主虽然三年没做坏事了,可我的恶名却依旧在传。

这种荒唐的断案法,自然符合我嚣张跋扈的形象。

“什么?”众人惊呼。

“公主,万万不可呀。”宋家的狗腿又出来叫了。

我将桌上的茶杯猛地摔到他面前,“放肆,本宫做事,轮得到你来插手?”

“微臣不敢。”

我冷笑一声,“里面有没有毒尚未可知,你们如此害怕,难道你们早就知道里面有毒?”

他们面面相觑,立马低下头去。

我道:“来人,盯着两位家主,让他们同时喝下这茶。”

洛风带人进来,将里面团团包围。

他把剑拔出一半,冷漠道:“两位,请吧。”

谢寒衣毫不畏惧地端起茶,可宋廷却眼神闪烁,手抖半天,不敢去拿。

“洛风,既然宋家老爷手抖,你就替他灌下去吧。”

“是。”

洛风收起剑,端起桌上的茶,毫不手软地捏住宋廷的下颌,要强灌下去。

谢寒衣此时故意尖叫,“遭了,这位大人口吐白沫了。”

听到这话,我逼道:“洛风,还不赶紧灌下去!”

此时,宋廷一把打开茶,扑通跪在地上,惊恐地失了风度,“求公主饶命啊。”

“你还没喝茶,怎么就知道自己要死了,今日这茶里到底有没有毒,本宫还就要追究下去。洛风,继续。”

老东西终于扛不住了,道:“公主殿下,茶叶里确实有砒霜啊,是草民的家仆擅作主张,瞒着草民去给谢家下的毒啊,草民也是今早才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说?”

“草民……草民害怕……”

我拍桌而起,“把人毒死的时候你怎么不怕,本宫看你就是故意为之。”

“草民冤枉,冤枉啊。”

我道:“大家也都看到了,宋家刻意投毒,以腌臜手段竞争皇商之位,实在有损我皇室威严,今年的皇商由哪家担任,想必大家都心里有数吧?”

事情败露,他收买的那些官员纷纷倒戈,选择支持谢寒衣。

宋家家主不肯罢休,质问道:“公主当真是偏袒谢家,凭什么给草民强灌茶,却不让这黄毛丫头喝?”

谢寒衣冷笑道:“宋老板,看好了。”

说罢,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许久不曾见有任何异样。

地上的那位大人也爬了起来,说自己早上喝多了羊奶,方才又喝了茶,肚子胀得难受,便吐了。

宋家老贼这才知道自己被诈了,瘫坐在地上,绝望地哭了起来。

“完了,彻底完了。”

我笑道:“还没完呢,宋老爷,本宫还有一份大礼送给你。”

话说完,陈公公的声音便从外传来,“圣旨到——”

他笑呵呵地朝我行了个礼,然后便端起架子,凤眼一眯,扫视众人。

然后居高临下地瞥着宋廷,挥了挥手,“来人,带走!”

32

宋家担任皇商,奉命给边关筹备运送粮草军备。

可他们却和官员勾结,克扣四成粮草军备,以次充好,导致边关将士饥寒交迫。

傅经年亲信八百里加急送来密信,一路上被多人暗杀,密信送到半路时,那人不堪重伤,死于中途。

那时洛风正护送齐光宗赶往扶城,遇上此人,得知密信内容,便派谢家商队将密信送到我手里。

他誊抄一份假的,放在信使身上。

杀手看到那人已死,从他身上搜出密信,毁尸灭迹。

我将此事告知父皇,父皇震怒,暗中彻查,才知是宋家与沿途官员勾结所为。

父皇便让我秘密去筹备粮草军备,于一个月前便送去边关了。

宋家在朝中党羽众多,父皇便按兵不动,让我暗中调查清楚受贿的官员,然后在皇商竞标之时将人一举拿下。

宋家被抄家,宋廷被斩首,府中男子被流放,女眷入奴籍,收入教坊司,做官妓。

我深知女子做官妓的痛苦,便免去她们的责罚,将她们送去江南茶园,让她们种茶采茶,以抵责罚。

我将无辜男子收到谢家商队,让他们四处奔走,以劳代罚。

宋婉平被送去教坊司那日,想吞石自尽,被人拦下。

我召见了她。

见我那日,她盯着我看了许久,而后苦笑一声:“沈淑桐,你变了。”

“是吗,哪里变了?”我淡淡一笑。

“以前的你蠢笨恶毒,我说什么你都信,受不了挑拨,性子急,我三言两语便让你恨上了宋婉芝。我假意奉承,你却以为我真心把你当朋友,对我很是信任,可这几年,你变得不像你了,就连宋婉芝污蔑你,你也能忍下,还不计前嫌将她嫁到国公府,这样的你,让人害怕。”

说完,她绝望地瘫坐在地上,闭上眼流下一行泪,“如今我宋家败落,是我爹咎由自取,你想杀我,我不恨你,当初若非我挑拨,你也不会做那么多错事,以至于背上恶女之名,你想杀我泄愤,便动手吧。”

我拔出洛风手里的剑,走到她跟前,挥剑斩了下去。

她紧闭上眼,害怕地抖了一下。

一缕头发掉在地上后,我收起了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削断你一缕头发,便是斩断了你与宋家的关系,以后你不属于宋家。”

她睁开眼,困惑地看着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扶起她,惋惜道:“你是经商奇才,宋家壮大多半是你的功劳,你爹虽重用你,却只让你为他人做嫁衣,为了榨干你的价值,他不惜斩断你的姻缘,让你如今二十四岁依旧待字闺中,让你为你弟弟铺路。

“你弟弟胸无点墨,却深受你爹器重,你甘愿为宋家付出,到头来你爹犯的错却要连累你一起承担。

“本宫不忍你这样的奇女子在男人身下受辱,不堪折辱死去,所以,本宫想让你脱离宋家,放你自由。”

她怔愣地看着我,眼泪哗哗地掉了下来。

我拿出她的奴契,当着她的面烧毁。

“本宫放你自由。”

她看着我,动了动唇,然后跪了下去。

“公主,是民女对不住你,对不起,对不起。”

她伏在地上,不断地磕着头。

我扶起她,“你的道歉,本宫便受下了,以后你无需再自责。”

她感激地看着我,然后笑了起来。

“公主,你真的……不一样了。”

“这世间没有完全正直良善之人,只要他们不是十恶不赦,能认识到错误,及时忏悔改过,应当给他们一次机会,你说是吗?”

她点点头,“多谢公主,婉平明白了。”

宋婉平离开后,齐光宗便出来了。

她道:“公主当真心胸宽广,光宗自愧不如。”

我笑道:“好了,该你出马了。”

“遵命,保证将她收到咱们谢家门下,她这样的经商奇才,要是流落街头可就可惜了。”

33

商行有齐光宗与宋婉平打理,我便不再操心。

只是粮草运送那边又出了问题。

押送粮草的队伍行至边城,被当地官员扣下。

他们那里民风彪悍,仗着远离皇城便为非作歹。

此前已经押送了一批粮草,后面这批是父皇让我秘密安排的,所以没走官道,便被土匪给劫了。

当地官府得知消息,剿匪后却故意以非法押送为由,扣下了粮草。

此事本应该派朝中大臣去处理,可父皇却召见了我。

他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乖宝,你没让父皇失望。”

父皇眼含热泪,将我抱在了怀里。

我前世辜负了父皇的宠爱,让他伤了心。

想到这里,我便愧疚地哭了起来。

这几年,我做的所有事都没有瞒着父皇,无论我做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他都支持。

我好奇道:“父皇为何要让我亲自去边关押送粮草?”

他目光深邃,沉声道:“因为,朕要你笼络人心。”

我不解地看着他,

父皇道:“你母后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没有嫡长子,按照律法,这皇位,朕将来是要传给你弟弟沈衍玺的。”

前世确实如此,可是父皇这样说,难道是另有打算?

他忧心道:“衍玺心术不正,心狠手辣,在朕面前装作乖巧懂事,可私下里却做了许多暴虐之事,朕心知肚明,他却当朕不知,胡作非为,将来他若做了皇帝,我大夏百姓,恐怕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父皇想让儿臣做什么?”

他看着我,眉头紧皱,抓住我的肩膀,认真道:“朕要你,逼宫篡位,颠覆皇权礼制,做女帝!”

“什么?”我震惊地看着父皇,呼吸一窒。

父皇看着我,威严道:“沈淑桐,朕九五之尊,话说出口,便收不回了,你,可答应?”

我身形一晃,脑海里一片空白。

“淑桐,朕,要你做皇帝!”

……

离开父皇寝宫时,我失魂落魄,险些摔倒。

沈衍玺不知从哪里出来的,及时扶住了我。

“皇姐,怎么了,你脸色如此难看,父皇对你说什么了?”

看到他,前世傅经年惨死之事浮现眼前。

我稳住心神,故作委屈道:“我在竞标会上胡闹,父皇便骂了我几句。”

“哦,这样啊。”他仿佛松了口气一样。

我跺了跺脚,“气死我了,父皇一向宠爱我,今日却骂我,我再也不想理他了,哼。”

说完,我便生气地走了。

34

回到寝宫后,我叫来洛风。

“你去准备一下,叫上光宗,咱们明日出发,去边关。”

“是。”

“等等,”我又叫住他,“去找薛世子,就说我有事相求。”

“是。”

我若平白失踪,难免惹人注意,需找个适当的理由来掩盖。

许久不见薛嘉礼,他依旧潇洒俊朗。

“世子,别来无恙。”

他笑了笑,打趣道:“难道公主殿下想通了,要与臣喜结良缘?”

我嗔笑一声,“世子别取笑我了,我今日找你,有要事。”

与他说了我要去边关处理粮草一事后,他义愤填膺,道:“臣随公主一同去。”

我也有此意。

他的名声比我要大,我虽然是公主,也有父皇亲赐的皇令,但边城官府连粮草都敢扣押,我一个女流之辈,他们不一定会从令。若薛嘉礼一同去,行事能方便许多。

与他商议好后,我们便约定明日出发。

翌日,薛嘉礼便大张旗鼓地来找我,说是听闻江南的百花节要到了,约我去江南游玩。

我带上了我的“男宠”和仆从,随他出发了。

一路上,有人跟踪,我们便一路吃喝玩乐,走得极慢。

到扶城后,就是谢寒衣的天下了。

在商队的掩护下,我们成功甩开眼线,来到边城。

我手持皇令,又有侯府世子同行,很快便将粮草军备从官府提了出来,又在官府搜刮许多他们贪来的民脂民膏,一并送去了边关。

处理完粮草一事,我便让薛嘉礼回扶城了。

有他在扶城做掩护,我便再无后顾之忧。

粮草顺利送达目的地,我与傅经年,又见了。

几年不见,他沧桑了许多,

胡子拉碴,皮肤黢黑,满身黄土,风尘仆仆地从练武场赶来。

看到我时,他站在营帐门口愣住。

一旁的副将激动道:“将军,公主亲自将粮草军备送来的。”

傅经年回过神,扯出一抹笑,“末将傅经年,拜见公主。”

“傅将军免礼。”

只打了个照面寒暄两句后,他便又去练武场了。

我亲自将棉衣棉服送到将士们手中,又烧火做饭,犒劳他们。

将父皇的关心之意传达后,将士们很激动,大喊着誓死效忠大夏。

看到他们这般,我终于明白了父皇为何要我亲自来送粮草。

夜里,营地举办了篝火宴,我们被围在中间,与众人说笑。

傅经年以行军打仗不能松懈为由,没有来参加。

听洛风说,他在马厩喂马。

我拿了一壶酒,朝马厩走去。

“傅将军,喝点酒暖暖身子。”

他听到我的声音,停下手中的动作,久久不肯回头。

我走过去,笑道:“傅将军,我们聊聊?”

几年前,我与他皆怄着气,没有好好说过话,如今我心中一片清明,可他却还是放不下。

他转过身来,眉头紧蹙,看上去满怀愁绪。

与他来到一处湖边,我说着这几年我所做的事,他认真听着,而后感叹道:“你真的长大了。”

我道:“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对吗,傅经年?”

“可是,我放不下,忘不掉。”他看着我,倔强又悲伤。

“傅经年,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也喜欢你。”

他的眼睛倏然亮起,犹如星星一样闪亮。

“你……你说什么?”

我微笑着说:“我喜欢你。”

他抓住我的肩膀,激动道:“当真没骗我?”

“没有。”我无比认真地看着他。

看清自己的内心,承认自己的内心,接受并且拥抱它,才不会在迷途中走不出去。

他看着我,慢慢红了眼眶,然后将我拥在了怀里。

我安抚着他,哽咽道:“傅经年,我是帝后之女,一国公主,我心中装的,不应是情爱,而是家国,百姓,江山社稷,我喜欢你,可是我有我的责任,你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你也有你的责任。请原谅我无法嫁你为妻,我有我的抱负和志气,嫁为人妻,困于后宅,相夫教子,不是我此生之愿。”

他紧紧抱着我,将头抵在我颈肩,沉默许久。

我们相拥许久,终于,他开口了。

“阿念,我明白了。”

他松开我,眼中再无失落与悲伤。

“喜欢一个人,不是拥有她,而是成全她。你放手去做你的事,我会永远坚定地站在你这边。”

“谢谢你,傅将军!”

35

以前我总以为不与傅经年有情感纠葛,便能避免前世的悲惨结局。

可慢慢地,我才明白,我与他的症结,在于我们都放不下。

只要放不下,便会一直纠缠。

他心中郁结,也不会有好结局。

唯有承认感情,才能放下感情,互相成全。

回到皇城后,我便开始培养我的势力。

父皇要我逼宫篡位,我本有所动摇。

可看到那些在前线奋战的将士,我便坚定了决心。

他们与家人分别多年,久居边关,苦守江山,就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妻儿父母过上安稳无忧的日子。

沈衍玺即位后滥杀无辜,贪图享乐,为争夺权力诬陷忠臣良将。

他绝对不是一位好皇帝。

悖逆人伦又如何,只要实现抱负,无愧于天地,我颠覆皇权礼制又如何。

为了培养我的势力,我打算扶持齐光宗做齐国公。

于是,我让陛下为我与齐光宗赐婚了。

她成为我的“驸马”,便有实力能与齐耀宗争上一争。

赐婚的圣旨送到国公府的时候,全城哗然。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子,竟然入了我的眼。

洛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表情极其难受。

我笑道:“别憋着了,说吧。”

他道:“公主,您真要嫁给齐光宗啊?”

“对啊,圣旨都下了。”

他挠了挠头,“可是,光宗是……是女孩子,你们怎么成亲啊?”

我笑了笑,“她是女子之事,只有你我她三人知道,旁人又不知道。”

他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这亲是结给别人看的?”

我挑眉一笑,“正是。”

他低下头,高兴地笑了起来。

洛风倾慕齐光宗,他虽不说,可他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薛嘉礼也来找我。

“你看上那小子什么了,无权无势,身体还没我好。”

我道:“他听话,这就够了。”

“我……我也很听话。”他说着便红了脸。

“世子,你将来可是要继承侯爷之位的,若是被旁人知道你惧内,对你侯府名声不好。”

“呵,本世子还怕他们说?”

“总之,我就喜欢齐光宗,非他不嫁。”

他无奈道:“罢了,谁让你喜欢呢。”

36

成亲那日,全城都在笑话我。

一个恶女,一个庶子,真是废物凑到一块了。

齐光宗坐在马上,意气风发,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洞房之夜,齐国公的夫人派人来听墙角。

光宗与我面面相觑,而后笑出声来。

她道:“殿下,要不……弄点动静出来?”

我点点头,“你摇床,我叫。”

大概一炷香时间后,窗外的耳朵才离开。

我揉着手腕,哀怨道:“这国公夫人还真是无聊,这种事都要听。”

光宗红着脸,害羞道:“那咱们,怎么睡呀?”

我往床里侧挪了挪,然后拍了拍外侧,“当然是一起睡了,你可是本宫的驸马。”

她害羞地笑了笑,然后脱了衣服躺在了我身边。

我握住她的手,道:“小妹,你是不是喜欢洛风?”

她手一紧,转头看着我,红了脸颊。

“其实我看出来了,你喜欢他。”

她抱住我,道:“我喜欢他,但是不能跟他在一起,我只想报仇,继承国公之位,帮殿下治理天下。”

我搂着她,“知道了,睡吧。”

我看得出来,洛风也喜欢她,他们俩人就像我和傅经年,两情相悦,却无法在一起。

父皇为了助我一臂之力,重用齐光宗,让她在国公面前一展才能。

而齐耀宗整日出入青楼,往府上纳妾,他的后院都要着火了,他却还在青楼里醉生梦死。

宋婉芝怀孕了,却被其他姬妾害得小产。

我去国公府时,遇到了她。

她脸色苍白,看上去很是虚弱。

见到我,她满是恨意,瞪了我一眼后,扭头便走了。

宋家失势,宋婉平又厌恶她,所以无人为她撑腰。

拜见国公夫人时,她没给什么好脸色,但也不敢当着我的面给齐光宗难堪,只应付两句便找借口走了。

要走时,正巧齐耀宗回来了。

他衣衫不整,胸襟大敞,身上满是脂粉气。

看到我们,笑呵呵地过来打招呼。

“见过公主、驸马。”

他弯腰行礼时,我看到了他胸口上的几个红点。

我默不作声地拉着齐光宗往后退了两步,与他寒暄两句便匆忙离开。

他这是染上病了。

前世齐光宗若没有骗他去赌博,他便能因这病去世,齐家也不会被败光,光宗也不会自焚。

想到这里,我握住光宗的手,小声道:“再等三年,你便能如愿以偿了。”

她疑惑地看着我,“姐姐怎么知道?”

我笑了笑,“猜的。”

看她心事重重,我便提醒,“齐耀宗身上有红斑,想必是在青楼染了病,他活不久了,你只需耐心等待即可,万不可想什么歪门邪道去害他,免得引火上身。”

被看穿了心思的她立马歉疚地低下头,“我知道了,一切全听姐姐的。”

我捏了捏她的脸,“这才乖。”

37

两年后,齐国公病逝,其国公之位由嫡长子齐耀宗继承。

齐耀宗不务正业,不学无术,整日饮酒作乐,将国公府所有产业交给光宗打理。

有一天,齐耀宗在青楼晕倒,被人抬回国公府。

他染病的事人尽皆知。

其府中姬妾全都逃离,老夫人怒气攻心,一病不起。

宋婉芝失踪,不知去向。

又过一年,老夫人和齐耀宗先后离世,国公府陷入一片丧白。

光宗大仇得报,继承国公之位,依旧女扮男装,在朝为官。

次年,大雨连下一月,江南洪水爆发,流民众多。

谢寒衣得公主之令,为百姓施粥赠衣。

凡无家可归者,谢家出资出力,为流民建造房屋,提供生计,博得一片赞扬之声。

大雨过后,北方干旱,又逢蝗灾。

谢家又得公主之令,开仓放粮。

驸马与公主亲自带领诸多有志之士亲自去往北方各地,监督赈灾情况,指导百姓修筑渠道,浇灌田地。

灾情缓和后,当地出现疫病,公主日夜不休指挥救助,劳累过度,躺了十天才清醒。

三年期间,公主沈淑桐俘获民心,成为人人赞叹敬仰的帝后之女。

又过两年,父皇重病,卧榻不起。

父皇送来密信,要我于上元佳节逼宫篡位。

这一切,终于还是来了。

半年前,我便命人将密信送去边关,要傅经年赶在上元节前带兵回来,助我一臂之力。

前世的上元夜,父皇去世,不曾留下遗诏。

父皇唯有我与沈衍玺两个子嗣。

我虽为帝后之女,却是女子,不能继承皇位。

因此沈衍玺顺利即位,成为新帝。

这几日,皇宫守卫森严,来去皆要细细搜查。

沈衍玺守在父皇身边,不准任何人探望。

看来,他是看出了父皇有意栽培我,所以要逼父皇写遗诏了。

我看这天象,明日必有大雨。

洛风送来密信,傅经年已在城外等候,只等明日破城而入。

前世我未造反,却背着造反之名死去。

今世我便反了,最坏的结局,也坏不过上一世了。

38

夏文帝四十九年,公主沈淑桐逼宫造反。

上元夜,公主有令,全城宵禁,百姓不得上街。

本该热闹的上元夜,一片死寂。

宵禁不久,街上传来急促混乱的脚步声。大将军傅经年带领十万精兵包围皇城,于青龙、玄武、朱雀、白虎四街杀入皇宫。

百姓无一人死伤。

正元殿内,宋婉芝将匕首按在父皇脖子上,阴狠得意地看着我。

“沈淑桐,给我跪下!”

当初齐耀宗姬妾逃离府中时,她趁乱逃跑,却不知去向,原来,竟是做了沈衍玺的人。

父皇躺在床上,却并不害怕。

他笑道:“淑桐,朕命不久矣,你不必受她威胁,父皇只求你一事,留衍玺一命,只要他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便由他去。”

沈衍玺愤怒地吼道:“为什么,同样都是你的孩子,你却把所有宠爱都给她,就连这皇位,你也愿意悖逆天道让给她?”

我怒道:“沈衍玺,你心术不正,阴险毒辣,小时候便将宫女活活咬死,父皇之所以待你严厉,就是想让你规范行为走上正途,可你死不悔改,怨不了任何人。”

他转过头阴鸷地盯着我,冷笑道:“沈淑桐,我心术不正又如何,这天下,终归是我沈衍玺的。

“你以为你这个逼宫篡位的恶女能被百姓接纳吗?哈哈哈哈,别做梦了,自古以来就是男尊女卑,你妄图颠覆礼制,凌驾于权威之上,便是与天下人作对,你觉得他们会允许你一个女人骑在他们头上吗?”

他字字珠玑,句句攻心。

这天下,真的能容得下我一个女人做皇帝吗?

在我低头时,身后却传来许多声音。

“我等愿誓死效忠公主殿下。”

我回头一看,傅经年带着众多将士跪在门外。

看着身后的众人,我坚定了决心。

这条路,即便是背着骂名,我也要走下去。

沈衍玺震惊地看着他们,“不可能,你们一定是被她蛊惑了,你们都是一群懦夫!”

我站起身来,坚定道:“你这样的人都妄图治国平天下,我为何不可?我身后的将士们以刀剑征战四方,我为何不能以智慧安定社稷。他们以武力开疆拓土,我为何不能以仁德抚慰苍生。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我的胸襟,亦可容得下万里江山。我的手腕,亦可托得起万民生计。”

“我不求胜过谁,只求无愧于心。我不但要做男子能做之事,更要做得比他们更好。”

沈衍玺嘲笑道:“哈哈哈哈你疯了,沈淑桐,你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宋婉芝看到傅经年,再也难以冷静,疯了似的吼道:“沈淑桐,不想让你父亲死就立刻自尽。”

话音落下,父皇竟突然抓住宋婉芝的手,划破了自己的脖子。

“父皇不要——”

鲜血喷溅在宋婉芝脸上,她顿时疯了一般去杀沈衍玺。

“沈淑桐,我就算死,也要让你背上弑父杀弟的罪名!”

洛风临危不乱,将手中的匕首飞了出去,插在了宋婉芝眉心。

她瞪着双眼,倒在地上。

沈衍玺吓得跌倒在地上,失了魂一样自言自语。

我扑到父皇身边,捂住他喷血的伤口,哭得说不出话来。

“淑桐,你没让朕失望。”

父皇痛苦地笑着,然后闭上了眼。

39

我逼宫篡位,成为女帝,受朝臣反对。

登基那日,我让傅经年带兵入殿,凡提出反对者,杀无赦。

仁慈能赢得了人心,却赢不了民心。

要想稳坐地位,就要杀伐果断,不可妇人之仁。

沈衍玺疯了,我便答应了父皇,留他一命,将他关在冷宫,让人照料。

父皇出殡那天,举国哀戚,触目所及,皆是白帆。

陵园内,本该疯了的沈衍玺却突然出现,他冷眸乍现,手握长剑朝我刺来。

在场朝臣,无一人阻拦。

他们……竟都想我死!

长剑即将刺进我身体时,一人却挡在了我面前。

我惊吓之余,抬头一看,心中顿时痛如刀绞。

“怎么……是你?”

他口中涌出鲜血,满是柔情地看着我。

“阿念,这次,我终于救了你。”

我眼睁睁看着他倒了下去。

我将他抱在怀里,痛苦到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我明明改变了一切,傅经年却还是要死?

他握住我的手,笑着说:“我做了个梦,梦里你死了,我在乱葬岗找到了你,帮你报了仇,我受鞭笞之刑而死,死之前,你我约定好,来世不再相见。”

说着,他眼眶湿润,“可是阿念,我舍不得你,我能不能违背约定,来世再去找你啊?”

我哭着点点头,却发不出声音来。

“我们拉钩,你……你不许……骗我。”

“好……好,我们……我们拉钩……”

我勾起小拇指,在与他即将扣指时,他的手却垂了下去。

我又看到了梦里的场景。

傅经年在我墓前发誓,替我承担一切罪孽。

生不得欢,死不得好,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40

我来到冷宫,将一杯毒酒逼沈衍玺喝下。

只要他活着,我这帝位便坐不安稳。

朝臣不想我活,那我便好好活。

他们不想做官,有的是人愿意做。

我用了十年的时间,扶持贤才,不论男女,有能力者皆封官加爵。

朝中那些占着官职不做实事之人,我便逼他们辞官回乡。

要么好好干,要么走人。

朕不惯着他们。

齐光宗依旧是朕的“夫君”,她替朕选拔女官,扶持新人,舌战群儒,顶下各种暗杀。

我与她互相扶持,共同治理天下,携手走了三十年。

洛风做了大将军,一生未娶。

他一向沉默寡言,从未向齐光宗表露过心意。

我知道,我欠他一个谢寒衣。

我活到了五十八岁便走了。

走的时候,我把我的皇夫齐光宗带走了,把大夏第一女商谢寒衣留了下来。

我的皇位,留给了薛嘉礼的孩子。

皇陵内,我与皇夫齐光宗合葬。

可我的尸骨,却与傅经年一起埋在了扶城。

生不同衾,死同穴。

我们没能拉成钩,来世便遇不到了吧。

这样也好,遇不到我,他的结局便会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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